“歪理!”志远气愤的叫道:“人人都这么怂,周扒皮和黄二麻子才得了意,才敢不把人命当命看!”
房头有点生气了:“那你去带头吧,平时最能装怂的,不就是你吗?你为什么要装?”
志远顿时就哑了火。
为什么要装?因为自己要活着,说穿了,是怕死!因为自己还太弱小,拼不过,说穿了,是自己没用!
见志远脸都灰了,房头心里突然就是老大的不忍,说志远怂,有点过份了。当石头被监工刘举刀要插时,是志远挺身而出,杀了监工刘,当他爬到井口,被矿警用棍子就要砸下井时,也是志远一石子打得那矿警血流满面,他才乘机爬了上来。
志远可不怂!
“远子,我是怕你冲动做出蠢事,我也就那么一说,别往心里去,我是为你好!你那信,有带在身上不?我刚才在你身上翻了翻,没找着!”
“啥信?”
志远有些茫然的看着房头,石头死了,对他打击太大,脑子都不灵光了。
房头看他那样子,急死了,摇晃着他的肩膀道:“现在乱,监工刘又死了,没人看着我们,你那信要带在身上,我们现在去那边人堆里,看能不能找到人帮你把信寄出去!”
志远这才醒悟,房头所说的信,就是那封用那捡来的老刀牌香烟的空壳子,写给他爹爹的信,向他爹、向村里人通报消息的信。
“信我没带!”志远说。
因为怕被搜身,志远把信藏在03工棚了,信带在身上要是被黄二麻子的人搜出来,就是和外界私通消息,是要被打的,志远看中的送信人是老周,在和老周还没泡热乎之前,志远不敢把信带在身上。
既然没人看着他们,那还寄什么信啊,直接逃啊!
一念至此,起远跳了起来!
“啊——”志远还没站起来,腿一软又坐回了地上。
全身酸软不说,一起来,头上被人用棍砸过的地方就是一阵刺痛,眼前阵阵发黑,金星乱冒。
房头赶紧扶着他。
志远克服着要晕过去的阵阵恶心,对房头说:“我们乘乱,现在逃!”
房头摇头:“没门!我们身这上工衣,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人,就算我们能混到那片家属区,也逃不出矿区。矿区有把门的,其它地方有电网!”
“先到家属区,找好心人给我们身他们孩子的衣服,没人给我们就去偷!换了衣服以后,装着是矿工家的小孩,从大门出去!有多少人上井,黄二麻子是不知道的,我们要跑了,他也只当我们是死在井下了,机会千载难逢,快!”
志远说着,挣扎着起身。却发现手软脚软,爬都爬不起来。
房头也来不急细想志远的法子是否可靠,但机会确实千载难逢,监工死了,没人管他们,先到家属区再说。
当下立即架起志远,走出工具房,
可惜,已经太晚。
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,就见工棚的四个看守,拖着狼狗,正朝这边而来,并且,已经看到了他们兄弟二人。
房头看志远一眼,志远也已经看到了那些看守,眼里满是绝望,人一松劲,再走不动,身子一软,顺着房头的身子,人就倒了下去。
晚上,03工棚里,志远拥被而坐,根本睡不着。
以前再苦,边上还有个石头,用身子暖着他。
想到石头,志远就哭。
满心满脑子都是他的石头哥,都是石头待他的好。
自己饿晕时,给自己香瓜吃的石头;自己头晕时,要背自己的石头;两人去赶集,把所有物品都自己挑着,让他空手跟着的石头;当自己被那些老女人们揩油,把自己从人堆里一手拉出去的石头;教他扔石子的石头;打架时第一时间把他拉在身后护着的石头;杜家遭难,把自家的六个大洋偷出来给杜家的石头!不够被子,用身子暖着他的石头;煮好了窑神,把腿子肉给他吃,自己在小爪子里找肉的石头……
自己能上井,还有这条命在,是石头在下面托着他!
志远发誓,要为石头报仇!
除了石头,还有他的小伙伴们!
03工棚,现在空荡荡的,原来的十七人,现在就只剩下他和房头两人。
但志远知道,过不了多久,这里又会来一批新的童工。到时,这炕上,又会挤得满满当当。
对于黄二麻子来说,三条腿的蛤蟆难找,两条腿的人有的是!
看着空荡荡的大炕,想着那些今天早上还在活蹦乱跳的生命,现在就躺在被封的井下,拥着被子,志远还是冷得打颤。
那些新来的小伙伴,那些明知九死一生,仍为了35个大洋,就卖身给黄二麻子的少年,没拼到他们想拼的“一生”,全部“九死”在井下。
他们为什么要来?
为什么周扒皮黄二麻子敢如此作恶?
为什么东四坑这次的爆炸死了几百人,周扒皮还是矿主,黄二麻子还是包工头?
为什么矿工们家属们只有哭,没人敢反?因为周扒皮黄二麻子身后,有官,有兵?!
看着炕上空荡荡的铺位,志远第一次感觉,人生在世,得做些什么!
而不仅仅只是,要回家与爹爹团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