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山点头,但这样的一个结果,让他心里沉甸甸的,茫茫人海,他去哪里找他的远儿。
临走前,海山把猴腮老四叫到院子里,指着一根弯了的铁枝子问:“这是前几天,那伙子人掰弯的?”
猴腮老四点头称是。
海山运一口气,上去把那弯了的铁枝,重新掰直了,把边上的猴腮老四惊得,大张着嘴,半天没合上。
“下回再有人来接头,希望四爷知会一声儿,不然……”海山说着,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上房,威胁意味明显。
边上庆三爷则塞给他一张纸条子:“这是一个我在本地的朋友,有消息时,找人和他说一声就得!”
当晚猴腮老四翻腾了个半宿没睡着,最后把那纸条子烧了,两边他都得罪不起,他宁肯从此再不做这人牙子的生意。
海山一行人,决定先回奉天,王志军家在辽阳,虽思家心切,也自愿随大队去奉天,他是见过古蝎子的人,如果有线索,他能认人。
回到了奉天,庆三爷动用一切关系查和古蝎子相关的事情,查到了古蝎子的原籍,和海山及王志军去走了一趟,但也没有什么收获,很多年前,古成义就带着几个侄子侄女,离开了村子,从此断了六亲,再没回来过。
一时没了方向,春节又快到了,王志军告别海山和庆三爷,启程回辽阳老家。
临行前,背着行李的王志军,纠结了一会,还是走向海山,有个问题,海山要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,他这个年都过不好。
王志军听土豆他们说了海山一人散一绺,五天灭三江的传奇故事后,已经不叫海山是海山叔了,而是跟土豆他们一样,叫顺天爷。
“顺天爷,”王志军一脸忧戚,“志远很聪明,也很会装怂,像他这样的人,在古蝎子手里,讨个活命,本来不难,可志远很怕你,更怕你不要他,只怕他为了你,不肯听古蝎子的话,不肯帮古蝎子做伤天害理的事,那么,他在古蝎子手里,就是小鱼遇上鸭子―――小命难逃了。
海山还没回答,边上庆三爷就先不耐烦的说:“去去去!少说丧气话!”
王志军却全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,双眼看着海山不作声。
“怎么?有话就说吧。”海山一看,就知道王志军还有话要说。谁都知道要尽快解救志远,王志军肯定不是废话要他快行动,而是有别的话要说。
王志军道:“顺天爷,远子临走时和我说,你管他可严了,你要知道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,会打死他!就算他是被逼着做了坏事,你不打死他,也会不要他,对志远来说,你不要他,比打死他还可怕!”王志军顿了一顿,看着海山,眼都不眨,“我就想知道,如果志远被逼,真的做了坏事,你是不是真的会打死他?!或者不再要他?”
“……”海山悲怆的看着王志军,久久没有回答他。
王志军急了:“顺天爷,就算做了坏事,只要不和你说就是了,可志远自己说,这世上,他骗不了的人,他最不想骗的人,就是你!你给我个准话,如果志远真的做了坏事,你会不会打死他?或者不要他?!”
海山还是没回答,铁青着脸,把脸扭开了。
王志军看着海山,突然就为志远感到无比的委曲,海山是悲怆的,而不是愕然的看着他,这说明,海山也想过这个问题!
一起的这些天,王志军深切的感受到,海山是真的心疼远子的,估计就算要海山去替志远死,海山都不会有半点的犹豫,但一说到这问题,竟然连“不会”这两字,都不肯说。
王志军替志远委曲死了,情急之下,连海山也敢抢白:“有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,真的那么重要?比父子之情更重要?比志远的生死更重要?”
“重——要!”海山大声的、毫不犹豫的答道。
王志军的心猛的就是一痛,瞬间眼里就闪出了泪花,满腔怨愤,猛的转身,边走边愤愤的撂下一句:“枣木疙瘩——不开窍!如果志远死了,就是你逼死的!”
“妈了个巴子的,怎么和长辈说话的?!”庆三爷瞪着王志军的背影,一撸袖子要把王志军这臭小子,拎回来给海山道歉。
海山伸手拦着庆三爷,冲着王志军的背影叫道:“王志军!如果远子是被逼的,我——不会!”
王志军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那一句,回头看海山一眼,闪着泪花笑了。
转眼春节快到了,海山谢绝了庆三爷和土豆的相陪,独身一人,背上游医的行头,出发去铁岭找儿子。万家团圆的春节,海山独自一人,漂泊异乡,在寻子路上,凄楚的度过了他和远儿分离的第一个春节。
海山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寻子岁月,每隔一个月左右,会回奉天一次,和庆三爷交换下收集到的信息,在家住个几天,给赵一春的小磨坊指点下经营,给一些老病人看看病,就又出发去找儿子。
海山不知这样的日子哪天才是个头,但一日找不到孩子,他就找一日,一世找不到……妈的,他就不信这个邪!!
这个年,海山过得凄楚,志远则是过得生不如死。
离开湖炭矿后,还在马车上,古蝎子就迫不及待的发泄因志远这臭小子,害他奔波了这么些天,还搭上了80个大洋的愤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