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报纸,黑心虎心里大致明白了。
黑心虎是昨天晚上收到古蝎子派人送的急令,叫他带上人上指定的火车,他们会在奉天会合,令中要他看紧小狐狸,切不可有差错。
除此之外,没有更多的信息,黑心虎对此行好生的疑惑,还以为老爷子还在北平呢,既然老爷子在关东,为何会在奉天逗留而不来长春,老爷子这是唱哪一出啊?
及到此时看了报纸,黑心虎才明白老爷子为何会在奉天上火车,他们一直以为庆文秀在逃,杜海山仍在狱中,所以忽略了奉天的消息。而实际上,奉天早起了变化!
老爷子从北平回到关外,不去长春,而是到了奉天,肯定是老爷子不知从何得知了杜海山在找儿子的消息,然后潜回奉天,为的就是查清此事!
也明白了老爷子令中为何要他看紧了小狐狸,因为按小狐狸说的,他不是杜海山亲生,杜海山和他的婆娘,只疼自己亲生的孩子,对他并不好,而从报上的报道看,杜海山为了找儿子,已经在外漂泊了大半年,几乎走遍了东北四省,这说明杜海山对他这个儿子是很看重的,反衬出小狐狸的话,他娘的,一派胡言!
至于此行的目的地是北平,去北平要么就是避风头,要么就是老爷子在北平这些日子,又勘察到了什么“大买卖”,要过去做一票!
黑心虎将报纸折起,心里有点幸灾乐祸,老爷子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,竟起了把小狐狸当儿子看的心,这下好了,看你怎么收篷!这不仅仅是只白眼狼,还尾大不掉,后头有杜海山还有庆文秀,麻烦大着呢。
黑心虎正准备让人带志远出去,好和古蝎子细议,不料古蝎子大咧咧的就开了口:“看到了吧,老大,我们啊,简直他妈的天天坐在井里!杜海山,找咱家老六这只小狐狸,已经找了大半年,庆文秀,他妈的去年秋天,就为了救杜海山,从蒙边回到奉天了,这王八,走了狗屎运,不但和找他麻烦的李旅长成了朋友,连家财商团都发还了!这个庆老三,现在又抖起来了,成天打扮得土不土洋不洋的,坐个德式大马车招摇过市,那个嘚瑟!还隔三差五,就在报上登小狐狸的寻人启事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庆文秀似的!”
一直被晾在门边垂手站着的志远,听了,先惊后怕,脸无血色,胸口剧烈的起伏。
黑心虎想不到古蝎子把这些话,直接当志远的面就说了,这是要杀志远了,已经不怕他听到、不怕他知道了。
别说这种情况下杀掉志远就是抹掉祸患,没有劝阻的理由,就算有,老爷子定的事,也不是谁能轻易改变的。
黑心虎起身,对着古蝎子垂手恭敬的站着,这不是为志远,是为了自己,杜海山庆文秀找志远都大半年了,这事没能及时察觉,是他这个各地窝口总负责人的失职!
黑心虎自我辩解道:“老爷子,我们在奉天的窝口最弱!加上下面的人,根本就不知道小狐狸就是杜志远,所以——”还待要说,见古蝎子嘴角绷紧,赶紧刹车,并立即自责:“总归是我糊涂失查,请老爷子责罚!”
“哼!”古蝎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:“算你知机,不然立即要你在师弟们面前暴缸,头上开个颜色铺!”
古蝎子是通缉犯,故而原则上不在奉天这个“天子脚下”之地作案,在奉天只有一个大车店作为落脚点,算不上正式的窝口,所以在奉天没什么得力之人。但不作案不等于这个点不重要,奉天是东北的政治、文化、经济中心,窝口建成这个怂样,这黑心虎,他妈的还有脸申辩!
“小狐狸,过来。”古蝎子阴阳怪气的叫道。
他可没功夫和黑心虎计较,欺负小狐狸可比骂黑心虎好玩多了。
志远身子都哆嗦了,一步一挪的挪到古蝎子面前,满眼的惊恐。
古蝎子笑眯眯的问:“小狐狸,听到你爹出了大狱,还一直在找你,开心不?” 还把报纸上的相关处指给志远看:“瞧瞧,瞧见没,顺天菩萨杜海山,这是你爹吧?再瞧瞧这,庆文秀,这是你三大爷吧?”
志远看着古蝎子,一句话说不出来。
古蝎子怎么知道庆三爷是他三大爷?!想勉力思索个对策,但大难临头的恐惧,让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!
古蝎子得意的抖着二郎腿:“看着我干嘛,老子亲自去了浑河堡村,把你的事查了个底掉!可惜啊,你那老子,前几天回村没住两天就又走了,不知又上哪找你去了,没能见上一面,不然我还真想和他好好唠唠嗑,问问他,怎么才能教出个满嘴跑火车的孩子来!”
古蝎子站了起来,伸手拧着志远的耳朵,把志远的脸揪近他的脸,然后就这么看着志远,笑了。
那饶有兴趣的笑容,加上狞恶的鹰钩鼻,和那墨镜后看不清的眼神,让志远心里更加发毛。
古蝎子笑着道:“我不但知道你叫庆老三做三大爷,还知道杜海山是你的神!你自卖自身,敲诈老子那五十个大洋,是用来求人帮你把你爹,从大狱里捞出来用的,行啊你,以前,那卖身救父只在戏里头见过,你让老子开了眼,原来天下还真有孝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