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远此时,最想的是什么都不管,瘫在床上好好喘息,可他要掩饰刚才晕倒的缘由,掩饰心中背叛海山叫古蝎子是爹的羞愧,只能装着饿坏了的样子,把点心狠劲的,往嘴时塞。
心中难过,根本就不想吃东西,点心塞了一嘴,却难以下咽,硬往下吞,噎得他好难过。
“慢点,看噎着!”古蝎子连忙叫道,又拿过水杯,再喂志远喝了点水。
小狐狸只是饿了,没啥大毛病,这让他放心不少,而在顺天手里,这小东西,竟然饿晕在石头家的地头,好可怜!这也间接说明了顺天对小狐狸确实不好,小狐狸在杜家,连饱饭都吃不上!而一个香瓜,就让小狐狸对石头感激不尽,情愿为石头顶下一指,那自己对小狐狸这么好,救了他这么多次,给他买了这么多好东西,那么,小狐狸对自己,应该死心塌地了吧。
古蝎子越想越美,志远那狼吞虎咽的吃相,在他眼里,又可爱又可怜。一边叫志远慢点吃,一边又拈起一块豆沙饼,递给志远。
然后就一直不作声,等志远吃完了,才笑咪咪的问:“好吃吗?”
志远心里苦闷,加上之前惊恐悲痛,极伤肺气心气,此时人已经困倦之极,却还要在古蝎子面前,硬撑着做戏,自然什么东西在嘴里都味同嚼蜡,但既然是正明斋的点心,自然是好的。
“好吃!”志远脸上泪还未干,却仍勉力作出一个笑脸:“谢谢师傅。”
“又叫师傅?叫爹!”古蝎子虽不满,语气倒还温和,还设身处地的为志远着想:“你呀,我知道你脸皮薄,也不兴仗势欺人,以后,在师兄师姐们面前,若觉得叫我爹难为情,你可以仍叫我师傅,但只有咱爷俩的时候,只许你叫我爹!听到没?
“听到了……,爹……”
“这才乖,”古蝎子伸手扶握着志远的双肩:“小狐狸,打今天起,你再不姓杜,跟我姓古,你的大名是——古方平!四方的方,平定的平!”
再不姓杜?怎么可能!
志远木然的看着古蝎子,古方平也好今方平也罢,和自己都没一毛钱的关系,这辈子,他只姓杜!杜海山的杜!
“还疼吗?”古蝎子伸手轻抚着志远头上被他一烟锅敲肿起的包,带着感情,轻声道:“方平,爹以前……打你的时候,或者打得你不轻,伤到你了,你别记恨!爹不是不疼你,是爹当把头,打人打徒弟打习惯了,有时收不住手——,”古蝎子说着,又伸手抚了抚志远颈部的一片青紫,这是白天志远快被吓晕过去时,古蝎子拧的,他当时捏起一点皮肉,然后一提一拧,就把志远痛得惨叫连连。
最后,古蝎子伸手轻抚了下志远的左耳根,志远的左耳白天的时候,差点没被古蝎子拧掉,耳根子上,已经有硬拧出来撕裂的小口子,整个耳根子周围,又红又肿,亏得口子不大,不然就要破相了。
“之前你睡着了,爹给你抹药油的时候,看得爹的心很疼,也很后悔……,方平……对不起……别怪你爹……”说完,古蝎子的眼里,有了一层薄薄的水汽,把志远轻拥进怀里,低头亲着他的脑瓜顶,怕亲在鼓包上志远疼,只敢在鼓包的边上亲。
志远没说话,纵然心如磐石,视古蝎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,这一刻也忍不住眼睛一热,泪水盈睫,他没有想到,这个唯我独尊的狠毒霸王,竟然会和他说对不起。
这是古蝎子,让他最感动的一次。
志远的眼泪,打湿了古蝎子的衣襟,古蝎子感觉到了,撑开志远,帮他拭泪,小家伙又被他感动哭了,古蝎子心中得意,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。
感动之下,志远甚至向古蝎子真心的请求:“爹,我想去学堂念书。念书的钱,我可以自己赚,我会做咸蛋,我会倒卖东西,再不成,我去当叫花子赚学费!”
如果真的能去上学,必然有更多的机会逃跑或向外界传送消息,就算被看得再严,至少去上学也能占去大量的时间,那就可以少帮古蝎子再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。
古蝎子略一沉吟:“这个,过一两年或许可以,这一两年,你必须跟着我。”
“爹——”志远甚至不惜对着古蝎子撒娇,轻轻的扭了扭身子。
“不用说了!”古蝎子沉下脸,语气坚定:“顺天正在到处找你,你觉得爹会让你去念书?明说吧,这一两年,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,我不在的时候,时时刻刻,都会有人盯着你,既是防顺天,也是看着你,想跑、想作怪,门都没有!”
志远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,刚才的感动,也被这桶冷水,冲到爪哇国去了,不管他是小狐狸,还是古方平,地位都没变,只是一只高级的“蚕”而已!
志远并没有因此愤慨,因为不管他是小狐狸还是古方平,在内心深处,他只是杜志远,就算古蝎子给他金窝银窝,拿他当儿子,甚至是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,他都是要跑的!
没有什么,能阻挡他回家和爹爹团聚的脚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