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志远极不想见人,怕别人闻到他身上的臭味然后问三问四,所以并不是住在客房,虚云和尚把志远悄悄的安排在了白云寺的藏经阁上。
一个小房间里,一灯如豆,靠墙两张条凳一块门板搭起的就是志远的床,床虽然简陋,床上铺盖倒是整齐,除了被子,垫的棉絮,虚云特意给准备了最厚实松软的,生怕得趴着睡的志远睡得不舒服。
看到海山,志远眼神明显带着惊慌,从桌边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,然后低着头垂手乖乖的给他老子站好。
海山的冷着脸,打量了屋里一眼,目光就落在条案上,青花瓷笔筒里插着的鸡毛掸子上。
虚云一看这架势,他知道杜家规矩大,知道海山以前一向对志远管教严厉,怕海山体罚孩子,正要说两句,就被海山一推,人就被推出了门外,“咣”的一声,门就被海山关上,跟着就是里头上门拴的声音!
这里可是我的地盘!妈的!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!这是想干啥?打孩子?在我的地界耍你当老子的威风,那以后远子还不怨死我?!
虚云和尚急了,上去就擂门:“海山!你不能打——”话还没说完,人就被庆三爷一把从门边扯开了。
庆三爷上来架上虚云和尚就往外走,边走边道:“我说先生!你吵吵个啥?!打是亲骂是爱,海山不比你疼远子?让他们父子自己掰扯去!”
下了藏经阁,庆三爷看虚云和尚那模样已经怒极要爆发了,赶紧松了揪着虚云衣襟的手,还胡乱的在老和尚胸前摸了两把,帮虚云把才抓皱的僧衣撸撸平,痞气的笑道:“好啦,瞪我有啥用?我大老远的来,可是客,你陪我喝两杯去!”
虚云狠狠的瞪了庆三爷一眼:“滚犊子!庆老三,我知道你和海山忒好,可也不能这么明拉偏架吧,老子也是你朋友!”
庆三爷哈哈笑道:“是朋友就别计较,走,我的马车就在外头,我带你吃好东西去,我请!”
藏经阁上,小屋里,海山把灯芯挑起一些,让灯火变大,好看清他想看的东西。
这屋里南北两壁,全是高大的书架,里头全是用布套着的经卷,正面的一面墙,原来应该是放了一张长案,上头摆了花瓶笔筒等物,这会子,长案被搬在北面书架下,而原放长案的地方,改架了孩子的床,床前还有一张书桌并一张椅子,估计是和床一起新搬来的。
书桌上叠放着几本书,海山一看就知道是孩子从家里带来的,而他进屋时,孩子看的并不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,书桌上正摊开的,是一本《地藏经》,桌子上还有暖壶和水杯等物,而最特别的,是正中竖着一个牌位,上有“佛力超荐义姐韩萱往生极乐莲位”字样。
这正是海山要看清的东西。
海山看一眼志远,志远脸色吓得青白,正从那北墙下的长案上的笔筒里,拿出那支鸡毛掸子,双手捧了,恭恭敬敬的呈给海山。
海山鼻子里哼了一声:“哼,你还知道,自己去拿这个!仗着自己有病,敢不听爹的话不算,还敢离家出走,你以为,老子不舍得抽你?!”
伸手拿过鸡毛掸子,倒拿着,挑志远屁股上肉最厚的地方,快速的抽了下去。
“啊——!”虽然有准备,志远还是痛得身子跳了一跳,闷哼了一声,海山这一下虽然不是有多狠,但海山的手劲大,还是很痛的,一下过后,志远不敢喊痛,赶紧站好,伸手扶着桌沿,撅起屁股,准备迎接后面的第二下、第三下……
从古蝎子手里逃出来,重新回到爹爹身边后,以前一向管教他严厉的爹爹,对他宠溺得很,就算他不听话不肯在正房里跟爹一起睡,爹爹也没有动过他一手指头,但这一回不一样,爹爹一定很生气!
志远撅起屁股等着,可第二下却左等不来,右等也不来。
倒是看到他爹海山,走到北墙下,把鸡毛掸子插回到了笔筒里。
离家出走哦,只抽一下?这就完了?志远有点不敢相信。
海山走回桌边,拉开椅子,坐了上去,然后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:“撅着屁股很好玩?还撅着?!过来!”
等孩子到了身前,海山的语气温和多了。
“今天的丸药吃了吗?”海山边问,边伸手想抚摸一下孩子,孩子回到自己身边几个月了,今天第一次打他,不听话是要打,可孩子还在病中,心情不能不好,海山怕孩子心里不受用,打完了,得抚慰一下。
可海山右手举起了,伸出了,才发现不知摸哪里好。
海山原本想摸摸孩子的头的,可孩子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,要全掉光了倒还好些,又没有全掉光,东边一撮西边几丝的,耳后还有些比较长的毛飘着,看着就让人伤心。
海山不嫌孩子难看,可他怕他手摸上去,让孩子想到自己没了头发会伤心,这头不能摸,不摸头,抚孩子的后背吧,可孩子这会子,一背的疮!就跟那些逛烟花柳巷的浪荡子,感染梅毒起的杨梅大疮似的,肉都外翻!那些疮更是痛不可触!
海山心里,一阵子抽痛!
右手最后是落在孩子的后脖子上,只那里还有些好皮肉!感觉孩子的皮肤有点凉,海山站了起来,右手就那么捂在那里,帮志远捂暖后脖窝,也顺势,轻轻的把孩子揽在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