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山眼一扫,便知孩子心里想什么,这小子聪明,还真不好骗!
海山伸手把儿子拉起来,让志远坐在他的膝盖上,既然不好骗,那就和他说真话。
“你现在,并不是真的末候,这个,爹可以肯定!”海山表情严肃认真:“砒石虽然有大毒,也是能入药的,所以,并不是服者必死,得看量!你得你韩萱姐姐维护,教会你扣喉,扣掉了两次,所以,量减少了很多,因为这个,你才能活下来,如果是三次的量,只怕是爹爹也无能为力了,而你现在,只有一次的量,因为你人小,这一次的量也很吓人,可却不是不可为!”
看见孩子眼里开始有了希冀的光,海山继续剖析给他听:“背疮发作并不是坏事,毒发于外比结于内要好,所以,发疮越多,越臭,在爹看,反而是毒能外发且发透的好事呢,而爹爹这几个月来,除了给你解毒排毒,也用针灸、按摩和汤药,帮你清肝、健脾和固肾,我对症治疗的法子,连你祖师爷爷,都说我的法子正确,在回信里夸我呢!远儿,真正的末候,必然是人没有精神,舌缩入喉、头痛欲裂、腰痛欲折,你完全没有这些症状!”
海山伸手点着志远的鼻子,微笑道:“要真是末候,只怕是起床都难,你小子,哪里还有力气,背着爹离家出走!”
海山把手又移到志远的脑门上,满眼的心痛和温情:“爹没能保住你的头发,是爹输了头阵,那是爹被吓到了,一时乱了方寸,现在,爹把你身子里的毒,性子给摸透了,迟早收拾了它!之前你牙齿松动,现在还不是全都好好的?爹能让你的牙重新坚固,是爹已经又胜了一阵!听爹的,把心放宽,好好将养身子,爹爹还指着你,将来光大杜家门楣,光宗耀祖呢!”
“嗯!”志远点头,脸上有了笑容。爹爹说得有理有据,不由得他不信。之前牙肉浮肿,可不就是爹爹给治好的?爹爹厉害着呢!
志远看到自己康复的曙光!
今天真是好日子,解了心结,而一直以为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,原来不过是自己的疑心生暗鬼,志远心里好生的轻快!
下来还有好消息,海山道:“你三大爷,在找人搞火车票了,现在多是军列,客票极少,要实在搞不到,准备去托李旅长,军列也上!估计这两、三天就有消息,搞到票,爹就带你进关找你祖师爷爷去,你祖师爷爷精于练丹术和医术,对于拔砒石毒,可比爹爹厉害多了!你祖师爷爷在信里说了,调理得好,你掉了的头发,还会再长出来,放心吧,你以后不会是个小秃子!”
“真的?”志远又惊又喜!他真的以为,自己就要这么秃一辈子了。
转而想起什么,问海山:“不是说,山海关还在打仗,过不去吗?”
“那是之前了,有些事,耳听为虚!大帅早打过山海关了,你想想,要是山海关不通,前两天来找你的关四,是怎么从北平来奉天的?爹一心都在你的病上,都晕头了,还是你三大爷机灵,想到了这个上头!”
志远静静的沉吟了一会,忽然抬眼问海山:“爹爹,等我病好了,我背上的蝎子印,你能帮我切掉吗?”
海山心里一惊,看着志远:“为什么要切掉?”
志远神色决绝:“我不要我的后背,背着这条蝎子!”这条蝎子,是古蝎子对他的污辱,志远恨不能用刀把自己的背给刮花,毁掉这条张牙舞爪的蝎子!
志远抬手抓着海山的胳膊,哀求道:“爹,我不怕疼,你一定要帮我把这只蝎子切掉!而且这条蝎子,让我弯不下腰,就是个废人,我要拿掉它!我不要做个废人!我要弯腰,我要跟爹爹练好功夫,亲手为石头哥,为韩萱姐姐报仇!”
原以为自己没几天活头了,但现在不一样了,既然老天让自己不死,那么,他一定要为石头、为韩萱报仇!
孩子的话,让海山心疼不已,伸出手,把孩子轻揽在怀里,孩子想得太简单了,他不忍心告诉孩子,他背上的那条蝎子烙印,这么大,又是脊柱要害位置,根本就不能切!切的后果只会比现在更坏,疤痕叠加只会让他的背部抽得更紧,更可能把人搞瘫了甚至是把小命也同时给切了!
关于弯不了腰,海山不是没想过,孩子还小,还有可塑性,以松节油每晚帮他推拿,同时让孩子尽量弯腰,就像拉筋一样,慢慢把背部疤痕皮肤拉长拉松,或许有一天,孩子能弯下腰,可那是一个很漫长、很痛苦的过程!
光是想想,海山就替孩子疼。
这是以后的事,当务之急是处置砒石之毒!
海山轻轻的摩挲着孩子的后脖窝,声音里充满心痛和爱怜:“先不说这些了,反正有爹在,你决不会变成废人。先睡一会吧,睡一会养一养精神,爹好给你挤脓换药,别一会挤的时候你顶不住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