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什么,上头写的是啥?”虚云和尚忍不住问。
“李熙写了些啥?”海山紧绷着脸,盯着志远,问得直截了当!说明书上那些钢笔字迹,有种熟悉感,他立即判定是李熙所写。
志远双手展着那说明书,把李熙所写的念了一遍:“这是英国的多种维他命丸,营养药,一天一粒,对身体有益。在讲武堂期间,务必注意身体。”
念到最后一句,因被感动,声音都变了。
志远快步走到老刘面前,急问:“大叔!你刚才说‘临走’?李教授去哪了?”
“火车站呗!他们今天下午四点去大连的火车!”
“有没说几时再回来?”
“不回了,房都退了,听说他们去大连办完事,就回北平老家去了,这边的课也已经上完,年后也不再过来了。”
志远又是失落,又是心焦:“他们走了?走了有多久?”
“老早就走了,这会子,早到了火车站了吧。说不定火车都已经开了。”
志远呆呆的看着那老刘,然后突然拧身,对着几位长辈们激动的喝问:“现在几点?”
庆三爷看了看怀表:“差两分钟四点!”
志远冲到海山面前,带着点哭腔:“爹!先生没有恨我们,我想去送送先生,可以不?”
海山还没开言,那大和的门房老刘先叫了起来:“别折腾了,这里去火车站,就算给你匹快马,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,现在都快四点了,等你去了,火车早开走了!”
志远扭头,冲着老刘吼了一句:“如果火车晚点了呢?!”
老刘脸上架不住,回敬了一句:“凶什么凶!吃了枪药啊!老子就是收了运费来送东西的,书箱赶紧搬走,老子没功夫在这耗!”
志远不管其它,急摇着海山的手,又央问一次:“爹!我想去送送先生,可以不?!”
海山的心,有点乱。
见海山不答,志远急切的举起手中的说明书:“爹!先生待我,是真心!”
然后给海山一跪:“求爹准许,让我去送送先生,至少当面和他说声谢谢!”
海山的心,顿时就是一疼!
志远对李熙的称呼,已经回复到了“先生”!孩子自己定的追随李熙的前提条件已经达到,海山知道,如果自己准许,孩子可能就此追随于李熙,那么自己,就要面对与孩子长时期的分离!
而在锦绣前程与父子相守之间,孩子选的,竟然是前者!
这个孩子不是一向最粘自己的吗,海山虽然教育孩子“女人要敢浪、男人要敢闯!”,可事到临头,孩子在锦绣前程面前,如此强烈的追求欲望,让他心里很不舒服。
海山拉起孩子揽在怀里,拍着他的背:“远儿,别这样,现在已经四点了,你去火车站,也见不到他!而且今天风大,天又快要黑了,你要又受寒了怎么办?”
海山还真少有对自己的儿子,如此的假以辞色,臭小子已经长大了,有脾气了,眼神里有时会有一种让海山都忌惮的倔强,海山不想坏了父子之间的和气,怕谈崩了,自己又会忍不住打孩子,孩子昨晚发烧是红毛丹的毒性又一次上亢,这事儿像一块巨石,压在海山心头,心疼孩子心疼得要死,再多的不快,也忍了。
志远坚定的又是一跪:“爹,能不能见到我不管,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,只求爹爹,准许我去!”
海山既心疼,也心寒,妈了个巴子的,你就那么想跟着李熙走,爹都不要了?!
可海山也很骄傲!
海山是真的骄傲——他的孩子,身处困境而不馁,明知希望渺茫,也要尽力去抓住机遇、天命面前,不怨天尤人,极尽人事,这是英雄本色!
机遇,是稍纵即逝的,李熙于志远,明显是个大机遇,足以影响一生!当爹的怎么能不体谅、不支持?!
海山也年轻过,十二岁时也曾不顾爹妈反对,态度坚决的非要跟他师傅入关学艺,他爹妈都拗不过他,海山是真的理解孩子。
海山只是不放心李熙的人品,怕李熙带孩子走歪路。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
海山明白,孩子抱负远大,再不舍,也应该放手让他出去闯荡!
即使孩子在外头撞了个满头包,不是还有他这个爹嘛!
何况,自己并没有资格,去定李熙的好坏,至少人家明面上,不但是大教授,还是以工业救国为已任的大实业家!
而且海山也看得出,李熙对孩子,确实也是真心喜爱的。
海山暗里咬一咬牙!!
“好!爹陪你一快去!”海山一边拉起孩子,一边对边上惊呆了的虚云和庆三爷大叫:“三哥、先生!快!帮忙拿大衣,叫马车!我们赶去火车站!”
奉天火车站。
开往大连的火车,晚点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要发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