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回东京!”志远坚定的说。
李熙两眼一瞪:“你说不回去就不回去?!那可是事关你一辈子前程的事!东京帝国大学的毕业证书,到哪都是金饭碗!”
想一想,又道:“我知道了,你小子,逃学回来这几个月,做生意做得过瘾,正赶上时候,低价收了不少好产业,算是平白赚到了一大笔,赚的比你之前几年的总和都还要多,你小子赚上瘾了,不舍得走是吧?这种机会,是一过性的,资产的价格,正在回归正轨,你也该收收心,回去把大学念完!”
志远有点不忿的嘟嚷:“老师,你明明知道,我不在乎钱……”
李熙好半天,说不出话。
是的,这小子,喜欢做生意,喜欢赚钱的感觉,但还真的不是那种在钱眼里打跟斗的人,多少次,自己给他现成的优质产业,他都不要。“九一八”事变,大批东北难民涌入关内,而其中不少有资产者,在临走前都急于抛售资产,有些资产价格极其低廉,志远眼光远大,认为战事轻微、破坏不大,大城市的资产价值很快会回升,用尽流动资产,并不惜举债,大量购入一些大城市的商业资产。
李熙认同志远的看法,知他举债,帮他筹措了大笔的资金,言明是免息借给他的,本意是助他腾飞,但志远却又一次拧得极清,以这部分钱购入的资产,名属不是“李纳”,而是“李熙”,等于用李熙的钱,帮李熙大赚了一笔,而他从中,分文不取!
而志远自有资金部分,虽然不如李熙的多,也一口气盘下了二十多家店铺,也算是发了大财,却不见他兴高采烈,朱厚辉问他为什么,他只是淡淡的一句:“发的是‘国难财’,有什么好兴头的!”
李熙拉志远在沙发上坐下,温言道:“既然不在乎钱,你手下的关四等几人,人才也都还可以,那就更应该放下生意,交给关四等照料,先把大学毕业证书搞到手,作为以后的立身之本。”
志远摇头:“我不在乎钱,也不在乎什么毕业证书,但我在乎我爹!在乎老师!我爹参加过江桥抗战,虽有老师庇护,我也担心是否有一天会被人密报了去,被日本人秋后算帐,只这一条,我就算是去了东京,也不能安心读书,国内一有个风吹草动,还是会像去年那样跑回来的!老师虽是新国家的高官,但也颇做了些极险的事,这也让我放心不下。我爹在这里,老师在这里,我就在这里!我想去特训班,想学会所有的特工手段,就是想留在你们的身边,睁大眼睛,发现危险,护卫至亲!”
李熙听了,心里好生激动,不枉自己的真情付出,善德不去日本,留下来护卫至亲,这至亲里头,除了他爹,还有他李熙!
四年了,四年的苦心经营,耐着性子假以辞色,夹着尾巴附和,孩子回浑河堡看他爹海山,还每每违心的叫他在海山身边多留一些时日。
为了维持孩子心目中自己的光辉形象,甚至冒险和日本人斗智斗勇,做了不少的好事。
自己作为孩子的导师,孩子的言行,已经越来越象自己,但自己也被孩子影响着,在潜移默化中,改变着自己的心性!
李熙不是没有察觉,更不是没有警觉,但他认了,因为他真心的爱惜这个孩子。
他李熙,还真没为谁如此的委曲过自己、改变着自己!
但值了!
孩子说要护卫至亲,这至亲的人,除了他爹杜海山,还有自己!
自己终于挤进了孩子心里,可以和杜海山,相提并论了!有这个结果,再多的付出,都是值得的。
“善德,谢谢你的这份心,但我不同意你去读这个特训班。”
李熙认真的道:“其实你如果去读这期的特训班,也算是有个资历了,这还是首期,学生必受重用!这个班的结业证,一定程度上,比大学毕业证书还有用,有了这个,以后想在政府里混个一官半职,特别是在情报部门,还是容易的。若纯以前途计,我会支持,但作为爱你的师长,我不准!因为我明白你的心性,知道你为什么想学这些旁门左道、阴沟里的玩意儿,并能预见,你以后所冒的风险!”
李熙瞥志远一远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想去报读这个班,是因为心里不服气!之前厚辉跟你提过这个班,你压根就没想着要去,这会子怎么这么兴头了?你这次去救梅子瑜,精心准备,化妆前往,又使了个李代桃僵之计,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,却不想,连说过些什么大话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,心里就特别不服气!咋的?想着学过特工,以后再去救这个救那个,就能不露马脚了?天真!”
李熙说着,忍不住失笑:“你去救梅子瑜,那化妆简直就是个笑话,倒还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容易被人认出,知道要扮丑,可那化妆,不说真不真了,没考虑天气因素,被大雨一冲就没了,最好笑是脸上用来做疤痕的胶泥,还滴了痕迹在衣服上,明眼人一看就知!走的时候,自以为起了个早,早点离了是非之地就神不知鬼不觉,却不知你的行踪,一个摆渡的小姑娘,就给你唱了个通天!”
李熙说着,故意尖着嗓子,学东香屯那个摆渡小姑娘的腔调:“哎哟,今儿一大早,那个帮我撑船的小哥哥,长得可真是贼拉俊!”
跟着沉了脸,教训志远:“你身上没钱,过渡时油嘴滑舌的和摆渡的小姑娘套近乎,没错你是免费过渡了,可你的行踪也完全暴露了,因为你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!这么粗心毛糙,还想着和人家老牌特务斗?救这个救那个,护卫至亲?你不给我捅篓子,就已经阿弥陀佛了!”
志远脸红一红,他是真的不服气,这会子,老师又讽刺他,清楚的描述了他去救梅子瑜时的一些新细节,这让他颇有一种被人当众剥光的羞愤感,忍不住反唇相讥:“老师对我东香之行的细节,倒还真是了如指掌,莫非这次抓捕梅子瑜,老师才是真正的主导?不然,这些细节,怎么全到了老师这里?我在东香的活动痕迹,老师有本事替我全部抹去,我刚才听辉叔说,就连林有,都有人叫他闭嘴不对外提及到我,还是以梅子瑜的名义!且梅子瑜的抓放和生死,也全是老师的一念之间,老师权利好大啊!若再说老师不是日本人的大特务,谁信啊!”
李熙立时放下脸,死盯着志远。
志远说完就后悔了,逞一时之口快,伤人误已,着实无益!
“老师,对不起,我……错了。”志远起身,给老师躬身赔礼。
“把手伸出来!”李熙厉喝。
志远愣了一愣,心想不是吧,老师以前从来不打自己,这回为了梅子瑜打了自己一巴掌,这会子,又要打?打上瘾了?
李熙一手抓着志远伸出的左手手指,一手以笔筒里插着的条尺为戒尺,在志远手心里狠抽了三下:“我已经说了,什么特务,什么汉奸,这话题以后再不准提!你当是耳边风?!”
打完把尺子一甩,气呼呼的:“滚!回去好好想想,这次抓捕,若我是主导,局面若由我控制,你在东香没遇到林有之前,就会被拎回家,还由着你到处耍宝给我添麻烦?!这次抓捕,若不是里头有人,念我昔日恩义,你早就被抓进局子里,被人打烂了!还他妈的在这里顶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