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外头冷……”到志远下了地,李狗剩就把一条被子给他围上:“围着出去吧,你自己小心些。若真是宪兵队来抓老子,老子至少崩他十个八个的,你放亮了招子看着,老子让你见识见识李阎王的真本事!”
两人对看了一眼,彼此的眼神,都很亮。
志远拿起了灯,一脸凝重:“李大哥,保重!”
“嗯!”李狗剩知道这时分不得心,但仍忍不住回味,他已经从“李二爷”变成“李大哥”了,这可亲切多了啊……
万幸的是,外头带人包围这屋子的人,是李熙的“私家队伍”。
而他们所带的狼犬,是李熙动用关系向警察厅借来追踪的,队伍里有操控狼犬的警察,他们出的是“便衣私差”,并没有日本宪兵队的人,这让志远,大松了一口气。
一番纷扰之后,李熙黑着脸,大坐在大鱼丈人家正房的炕沿上,斜着眼剜着李狗剩。
屋里几盏汽灯,照得光如白昼。一屋子的人,除了李熙的人,还有大鱼、王志军等志远手下的人。
全屋子里没人说话,都在等,等李熙的亲随朱厚辉,在西厢,为志远“看视伤情”的结果。
不一会,朱厚辉进屋,看了李狗剩一眼,然后走向李熙。
李狗剩冷眼瞧着,看朱厚辉龙行虎步,知道此人是个劲敌,他还时不时的瞟小赵和大温一眼,特别是大温,和他没见过面,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,李狗剩从大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,感觉此人,就是那天在熙德堂房顶上隐身的那个特别能沉得住气的高手。
“李大先生”竟然有如此雄厚的实力,难怪熙德堂的人在他面前,都恭恭敬敬的!
朱厚辉在李熙耳边轻声说着什么,就见李熙的脸色,渐渐缓和起来。
李狗剩心里暗暗庆幸,李家祖坟冒烟了,让他难得心正心善了一回,没有上了那李哥儿,如果他硬上了,肯定逃不过朱厚辉“看视伤情”的眼,那今天,可就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!对方人多势众不说,还高手如云!
李熙站了起来,对李狗剩道:“李二爷,犬子醉酒摔伤,烦你送他来这里疗伤,李某这里谢过!”李熙嘴里说着谢,却腰板儿挺直,连欠欠身子都没有。
李狗剩知道是摔伤还是打伤,根本瞒不了朱厚辉那样的高手的眼,所以也根本不计较李熙的态度,反而能让李熙出言把这次绑架定性为“醉酒摔伤”,必是哥儿在李熙和朱厚辉面前,下了死力气保他。
自己把哥儿给打惨了,哥儿还这么维护自己!
李狗剩心中感动,顺带着就想讨哥儿老爹的好,对着李熙欠欠身赔笑恭维道:“谢字可不敢当。倒是李大先生和哥儿的父慈子孝,让人心里热乎,大先生为哥儿连夜奔波,而哥儿,人烧得迷糊的时候,念叨哼哼,叫的全是李大先生您这个爹呢!”
李熙才阴转多云的脸,立马就又黑了!两道锐利的目光,像是要把李狗剩的脑袋,扎出两个洞来!
李狗剩知道不好,立马闭了鸟嘴,只是不明白,他好好的马屁,怎么就拍在了马腿上了呢?他压根就不知道,志远叫杜海山是“爹”,叫李熙是“老师”,外人跟前,偶尔叫“爸”!
人群里的王志军,狠狠的剜了李狗剩一眼,这个办不出漂亮事的臭狗屎,李大先生本就不高兴,他还偏偏提这个,让大先生知道哥儿病中心心念念的是他海山爹,还不翻了醋缸?哥儿回家后肯定少不了挨大先生的数落!
李熙冷冷的一挥手:“回家!”
跟着就率先走了出去,再不看李狗剩一眼。
回家后,到志远病情稍好些,果然就被李熙臭骂了一顿。
“你要出了什么事,我怎么和你爹交待?”
李熙顿足捶胸。
志远拥着被子坐在床上,一副恭顺的模样,这一回,差点搞出人命,志远知道老师着急上火,可他心里也委曲,那李阎王又不是自己去招惹的,那王八蛋非要粘着自己,有啥法子?
“你没招惹?”李熙瞪着眼睛:“你是没招惹,可你也没撇清!且不说这事上你处置方式有种种的不妥,你明知他的底细,还在他跟前夸口,说绝不利用日本人压他,这叫没招惹?你知不知道光是你说的这话,就够你进局子的?说了叫你模糊自己的政治倾向,不要再碰犯法的事,你全当了耳旁风!”
志远低声下气的认错,这一回,他恳请老师放过李狗剩,老师明知李狗剩的底,狠狠的剜了他好几眼,可还是如他所愿,认了“醉酒摔伤”,放了李狗剩一马,这真的让他心里很感激。
李熙突然话风一转:“听说你让关四,在熙德堂附近盘下了一处房子,准备挂牌作熙德堂的正式堂口,还准备搬去那边住?”
志远一听,心说不好,在自己挨骂时提这事,这事八成要黄!
马上陪着小心解释:“老师,那边我只是忙时过去小住,平时还是在家住,好侍奉老师和师娘。老师,我手下的人也多起来了,有事时,少不了来家找我,家里人、特别是师娘,都好清静,我是怕扰了大家,另外,熙德堂事情越来越多,我有时回家也晚,常要老师和师娘惦念担心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就扔下我们,自己跑到外头去住?”李熙冷笑:“有我盯着,你还是这么各种花样的作死,要没人管,还不翻天了?翻天还不要紧,就怕你翻到局子里去了,甚至是把命都搭上了!”
“老师……”
“不用说了!我不准!”李熙瞪起了眼睛。
“是……”志远低头应道。
李熙叹口气,在志远床边坐下:“善德,是我太宠你了,搞得你胆子越来越大,接下来,你可得小心了,昨天我收到一个消息,治安部的刑事科长森田贞男,即将接手你们的那个特训班,这个特训班不但学制要延长,性质也有所改变,迟松岩雄要滚蛋了,以后没人特别关照你不说,这个森田贞男——”
李熙顿了顿,眼神里像是含着冰压着雪:“他是个六亲不认、不讲情面的人,和迟松岩松不一样,完全油盐不进,无从收买!这人心肠极之狠毒,还观人入微,反满抗日分子,落他手里,就没有他打不烂的身子、撬不开的嘴!这是个连老师都怕的疯子,你的好日子,到头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