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山的责问,让志远听了,是又难过又纠结,难过是久别重逢,爹爹却咄咄逼人,纠结的是,怎么和爹爹解释?李熙参与救助了梅子瑜和帮张建新将文件送给李顿调查团这些好事,是不能说给爹爹听的,这些事可是老师一再叮嘱,就算是对爹爹也绝不能露一个字,这关系到李家一家的生死!
当然,也有惭愧,他不把李熙附逆的消息告诉爹,里头确实也有怕爹要自己离开李熙、从此便少了可以依傍的大靠山的意思。
志远先低头认错:“爹,我当时确实是有点儿怕没了老师这座大靠山,这是远儿没出息!远儿惭愧!”
志远从日本东京逃学回国后没多久,就知道李熙当了伪国的大官,当时他正忙于四处收购便宜的资产,筹备熙德堂的成立,是事业真正起步的时候,李熙这座大靠山,给予了他很多的方便和支持。
“可是,”志远抬起头,可怜巴巴的看着海山:“求爹相信我,虽然我是有那么一点没出息,但我不主动向爹告知,更多的,不是怕没了靠山,更不是怕没了富贵,而是真的念老师之恩,不愿意就这么扔下老师,让老师难过。而这恩,不仅仅是老师对我的教养之恩,最让远儿感念的,是老师从齐齐哈尔,救回了爹爹!”
海山冷哼一声:“少来!啥叫救?顶多是帮忙而已,你以为没了李熙派去的朱厚辉,老子就回不来了?”
“但他至少帮了忙!”志远抗声大叫,气得海山呼的就扬起了巴掌,可看到孩子头上还缠着绷带,这一巴掌没舍得拍下去。
海山扬着手,愤恨的骂:“为他都敢凶老子了,别以为你头上有伤老子就不舍得扇你,你敢再犟一句试试!”
志远呆了一呆,又惊又悔,在爹面前,才几句话啊,差点就谈崩了,自己为了老师,竟然对爹爹态度有失和顺,这是咋啦?
海山想起之前午饭上李熙假惺惺的为志远说情,好象他和志远才是一伙的就来气,又指着志远的鼻子骂:“你多久没回家了?忙?忙得小半年都抽不出回家的几天功夫?不回家看老子倒要老子来长春看你!我看你就是贪恋李熙这边的富贵安逸,又能上报纸,又有一堆的官家小姐倒追,当李善德当得不亦乐乎,都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!”
“我没忘!我姓杜,我也只姓杜!”
这一嗓子吼完,志远懊悔死了,自己今天是吃了枪药了?总吼爹爹,这是怎么了?
海山腾的站了起来,用眼睛冷冷的剜着志远。
这房间因为改成了仓库,空气不大流通,气闷加烦闷,志远心里像是堵着一把毛毛草似的好生难受,他知道自己有问题,深呼吸了几下,大致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,他觉得爹爹应该信任自己,信自己没有白读老杜家的圣贤之书,可自己的所作所为,让爹爹对自己并不完全信任。
自己是真的太久没有回老家看爹爹了,之前是为了避嫌,撇清自己和一直对爹爹包藏祸心的钱益三之死的关系,后来是因为特训班性质已变,根本就没有假期。可这些,是不能对爹爹说的,不然,特训班的事,就瞒不住了。
他最怕的,就是爹爹不信任自己!志远是真心委曲,爹爹是自己最亲的人,可为什么爹爹总是不相信自己!
爹爹的脸,已经很黑了!
志远定一定神,膝行上前,抱着海山的腿:“爹,实话和您说吧,您料得不差,老师虽然没有明说,但想把我立继的心,是有的,之所以没有明说,是他知道,他若明说了,我肯定不会答应!爹,我不否认我不忍心离开老师,视老师为爹爹以外最亲的人,因为是老师从齐齐哈尔,救回了爹爹!在那纷乱的战场上,救与杀在于老师,只是一念之间!如果爹爹死了,老师根本不需要再和爹爹争什么,可老师,没有那么做!他在意我的感受,他待我,是真心!”
海山真想冷笑一声,想杀自己,就凭那朱厚辉?他就不信,那朱厚辉动得了自已!但终究海山是没有表露出来。
如果当面锣,朱厚辉本事不及自己,但如果背面鼓,结果就不好说了,朱厚辉是真的不但没有暗算他,还帮助他和庆三爷等人,安全的离开了齐齐哈尔,在这一点上,他是应该念李熙的好的。
而且海山也不得不承认,孩子看得没差,李熙对自己或者不怀好意,但他对孩子,确乎是真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