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”海山听了,手上缓了缓,他这次来见孩子,本就是准备对孩子明说,他不想孩子再跟着李熙,没想到,不待他劝说,孩子自己提了出来。由此可见,孩子真的并不贪恋李熙给他的富贵。
海山问:“你不是不舍得你的老师,念他恩义的吗,怎么突然就舍得了?”
“老师于我有恩,我会定期过来长春看望,并尽力在生意上帮老师做事还恩。”志远道:“我是不舍得老师,但我更不舍得爹爹,老师的教养之恩和爹爹的养育之恩根本无法比拟,如果没有爹爹,根本就没有我!学生总有学成离开老师的那一天,可爹爹是我要侍奉孝养一辈子的人。且爹爹只有我一个孩子,等我毕业了,理应留在爹爹身边承欢膝下。”
海山脸上有了笑容:“算你还有良心!”
志远乘机道:“爹,为了我的前程,爹许我追随老师,已经忍受了五年的分离,我知道爹恨不能让我这就跟了爹回去,但爹打小教我,做事要有始有终,我现在上的这个学,确实能学到些东西,比如工厂矿山的管理和经营,经济学、统计学,我希望爹爹能让我,在长春再多留几个月,等我毕业了再回家和您团聚,您放心,进这个班前,我就和老师说了,我上这个班,毕业后仍只做我的生意,不为新政府做事,因为怕您会不高兴!老师说没问题,全包在他身上。”
海山沉吟了一下,明面上,他让孩子给他买明天回奉天的火车票,但他还真不能让孩子和他同行,因为他明天根本不会离开长春,明天是周一,孩子和李熙这边,必有人送他上火车,上了火车之后他会设法尽快离开火车潜回长春,和庆三爷一起先去探路,后天周二,他将和庆三爷一起,刺杀铃木。之后如果要送庆三爷去大连的话,还要耽搁好些天才会回浑河堡呢,如果孩子答应明天就和他一起回浑河堡,他反倒麻烦,他刺杀铃木的事,是不能让孩子知道的。
“这个自然是可以的,何况熙德堂的搬迁也需时日准备,你就毕业后再回奉天吧。”海山大度的答应了。
过关!志远在心里小庆幸了一下。可表面上,却一点得意之色都不敢有。
和爹爹团聚的时光在于志远,是很珍贵的,可这会子,志远心里却矛盾起来,既想和爹爹能多点时间在一起,又盼着快点挨到明天爹爹坐上火车离开长春,因为爹爹可不好骗,且一个谎言,往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,而自己以前又从来不曾在爹爹面前说过假话,志远真怕自己应付不来,露了馅!
到海山为志远包扎好,志远乖巧的为海山装烟:“爹,您先抽口烟歇一歇,今天堂里在万寿寺施粥,这会子应该收摊了,我得看看去,一会就回来。”
海山应了,志远乘机出来,先和王志军耳语几句,志远与李熙有默契,特训班现在的性质,李熙午饭时一个字没提过,这分明是李熙知道要瞒着海山,志远让王志军去李熙府与李熙通消息,通报自己这边的动态。
跟着就是打发林有和大鱼跟李阎王进山,因为海山的突然出现,他们原定进山的行程已经耽搁,且海山已经注意到了李阎王,问过志远,“那个一双牛眼,一身匪气的人是谁?我看他身上似乎掖着带响的玩意儿,且眼神带杀,是个心毒性狠的,你怎么和这么个人打上了交道?”
当时志远只能搪塞说那是朋友的朋友,爱出风头,堂里做善事爱来瞎掺和,和他不熟!志远怕如果让他爹知道那就是杀人如麻的李阎王,都不知他爹会不会“替天行道”,和李阎王打起来。所以赶紧的让林有大鱼拉李阎王进山,免得李阎王再被他爹看见又生事端。
林有拉志远到一边轻声道:“哥儿,你头上的伤我放心不下,要不,我今晚就留在这里,让大鱼和李二爷先走,我等明天送了老爷子上火车,再进山。”
志远深深的看了林有一眼,他明白,自己刚才头上的伤口又出血了,出粮仓时哭过的样子又让林有看到,林有是担心自己被爹爹虐打了。
“有哥!”志远严肃的正告:“那是我爹!一个永远都不会害我的人,也是一个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人!”
交待好手下,志远回到屋里,想带海山出去走走,看看景,买买东西,然后去长春最好的馆子吃晚饭,海山却不许,“顶了一头的绷带,跑啥啊,你给我乖乖的歇着!伤着脑袋可不是小事!我哪都不想去,晚饭随便弄点吃的,就在这吃好了,我在外头跑了这些天,也累了,有那功夫下馆子,还不如早点睡呢!”
海山是真的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和孩子一起逛街,他怕万一后天的刺杀行动失了风,会连累孩子。
志远听话的脱鞋上炕,伺候海山喝茶抽烟,又陪海山闲话家常,志远头上有伤,之前又被海山吓了一顿狠的,人一松下劲,不多久就疲态尽显,困得不行,在海山身边睡了一个下午。
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大王。林有和大鱼走了,胖子萧报平可露了脸,有了上台面的机会,不时的进出,为海山添茶水送书报,小声的回海山的问话,还在海山面前打诨插科,逗海山发笑,又问海山晚饭想吃啥,说他的厨艺虽不及林有,倒也有几个拿手菜。
胖子虽无林有大鱼之才,但为志远做事,却极用心。进进出出之间,他看到老爷子是如何小心的在哥儿初睡着时,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头搬上枕头,又是如何轻轻的给哥儿盖上被子,之后不时的看看熟睡中的哥儿,眼里满是怜惜。
这是一个真心疼哥儿的爹,这样的老爷子,胖子愿意好好的伺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