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连山正想闪人,就看到治安部直属的刑事科长森田贞男,带人也赶到了。那森田虽然只是个科长,可人家有实权啊,又是个只认绩效不认人的,要是被他说一句懒惰无能,自己这个总监,只怕立即就要被日本人给撸了!
李连山哪里还敢闪人,向手下问这问那,假装认真的在了解情况。
李连山边装勤快,边时不时的瞄森田那边一眼,他看到森田和在场的几个日本人嘀咕了几句,就蹲到停放在一边的两具尸体边上,那边一具放在一扇门板上、盖着白布的尸体,是被打死的铃木的参谋,另一具就那么直接撂在地上,血污满身的,是被打死的“罪犯”。
李连山心里很是不屑:这大和旅馆里里外外都有便衣特务布控,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,人家明面上就两个枪手,光天化日之下,还让人家跑了一个,最讽刺的是跑掉的那一个,还是明确右边大腿中了一枪的当时血流如注的!日本人又怎么样,还不是一群饭桶!
李连山虽然没有细勘现场,但他已经有了判断,“犯罪分子”肯定不止两人,至少有三个人!因为他听说,逃跑的那人跑进边上的一条巷子后,就“凭空消失了”,那是一条死胡同,可特务们把两边的住家翻了个底朝天,就是没找到人,巷里巷外,也再没找到那人滴落的血迹!李连山判断,当时巷子里,有人接应并救走了那个大腿中枪的人!
有判断,可他不会说,他就是要尸位素餐,出人不出力,白拿日本人的工资!这么大的一个人了,成天被亲生老娘唠叨,汉奸汉奸的骂,不占点日本人的便宜,他心里不爽!
李连山看到森田贞男,开始仔细勘察那具“罪犯”的尸体,捣鼓了一会之后,叫人拿来湿布,亲自把那尸体的头脸擦干净,然后把头摆正,还撑开那人半闭的眼皮子,然后半蹲起身,低下头,以两尺左右的距离,正视那尸体的脸。
李连山心里一动,这森田贞男倒不是饭桶,他第一时间,就抓住了重点!李连山隐隐有不好的感觉,这案子若由森田主办,警察厅只是协同的话,已经跑掉的“罪犯”,只怕是跑得了初一,跑不了十五!
森田贞男直起身,闭起眼,努力在脑子里回忆着,他看过很多通缉犯的照片,他想将此人的相貌和脑子里记忆的通缉犯的照片比对,看里头是不是有一人,能和这个被打死的人对得上号!
除了全城搜捕中枪的罪犯,在各交通要道设卡堵截,当务之急,是搞清罪犯的身份!知道这个罪犯的身份,那么,那个逃跑掉的罪犯,身份也就有了线索!
森田贞男闭眼的当口,没人敢说话,李连山瞟了眼森田的那堆手下,特别瞄了其中的一个人一眼。
那是和同学一样穿着立领制服式学生装,头带有檐帽,帽檐下还露出几圈绷带的志远。
志远的眼睛盯着他的教官森田贞男,并没有注意到李连山,他甚至不知道,新任的首都警察厅总监就是李连山。他的注意力,几乎全在那具尸体和森田贞男身上。
他不知道李连山,李连山却知道他!不是因为他作为熙德堂主上过几回报纸,而是他在李连山眼里,名字是李纳李善德,他有一个叫“李熙”的“爸爸”!
李连山注意到,那个李善德,表面上和他的同学一样,面无表情的在一边肃立,但他的脸色从看到那具尸体起,就发青发白。
李连山要不是目光如炬,混不到现在的位置!他看得一点没错!
志远一早就认出,那个被打死的“罪犯”,是他的土豆叔!这可是个打小就抱过他,教过他枪法,视他如子侄的人!在他被古蝎子拐骗走的一年里,土豆多次陪他爹爹海山,上穷碧落下黄泉,不辞辛苦的找他。
躺在这里的是他的土豆叔,那么,逃掉的那个,必定就是他的三大爷庆文秀了。
此时的志远,还能不动声色的站得稳,已经是他把意志力发挥到极限的结果!
其实他此刻心里,是无比恐惧的!和李连山一样,他想到了庆文秀很可能是在巷子里,被人接应走了。
接应三大爷的人是谁?
此刻,他恨不能立即跑回家,去问负责今天上午送他爹爹海山去坐火车回奉天的关四和王志军,他爹是不是真的上了火车!他为他爹买的今天早上7点15分的火车票,他亲自送爹到了火车站,可因为要赶上学,并没有亲眼看着爹上火车。
这边三大爷和土豆叔刺杀铃木,那边爹爹正好也在长春,志远心中祈祷上苍,让这一切只是巧合,不要让他爹爹卷进这要命的风暴之中!
他愿他的爹爹海山,此生永远没有直面森田贞男的那一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