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王朝宗,志远看了王志军一眼,王志军顺下了眼睛。
事情的发展和结局,和志远设想的完全一样,志远怎么挖坑王朝宗真的就怎么跳,这要放在别的事情上,功成了王志军肯定会屁颠屁颠的凑上来夸他:哥儿聪明!哥儿厉害!若是不方便当面夸奖的场合,王志军也会瞅别人不注意或用身体遮挡,向他悄悄挑起大拇指以示赞扬。
可他现在,顺下了眼睛!
岂止是王志军,议事厅里的关四、刘季援和林有、大鱼,脸上都有点悲戚之色。
志远很明白,这是大家伙,都不舍得王朝宗,王朝宗虽然医术高明,可为人一点架子都没有,不论是和早就跟了志远的关四、王志军,还是和新跟志远的林有、大鱼他们,都特别的合得来,彼此间兄弟情分浓厚。
除了不舍,还有悲凉吧。王朝宗对自己一片赤忱,还是自己离不开的大夫,可逆了自己的意,说赶走就真的赶走了,难免会让手下人有兔死狐悲之感。
志远有点小委曲,自己这可不是在杀鸡儆猴树立权威,自己是为了成人之美,自己又何尝舍得王朝宗!
志远知道这时得把大家的注意力给拉回到正事上头,对众人发话:“当务之急,得赶紧再派人去平顶山!”
志远转头看向关四和刘季援:“我叫你们备的3000块钱,准备好了吧?从中提2500元,交给有哥,”志远说着,转看向林有:“有哥,辛苦你跑一趟平顶山。”
林有站起,还没开口,关四抢先道:“哥儿!还没来得及和你说,那3000块钱,已经被老张头全支走了!”
志远心中一凛!
定一定神,看着关四:“哦?”
关四告诉志远:“哥儿你前脚去了佳木斯,后脚老张头就打了电话来,说那个卖咱成套机器的德国人,因在报上看到哥儿在平顶山的善举,对和哥儿做生意很是开心,本在营口办完事准备回大连的,结果大连都不回了,直接跑到了奉天,亲自和张老爷子见了面,立即就把合同给签好了,张老爷子连夜坐火车赶过来长春,我和季援这边是加紧跑钱,好歹把那3000块钱凑齐了,一直联系不上哥儿,那边德国人又还在奉天等,我就把钱让老张头支了,让他带回奉天,按合同交付第一期的机器款!”
志远听了,心情更加低落,颇有一种有苦说不出之感。
事情失控了,可怪不得关四,怪不得老张头。
那3000元,是自己谎称为奉天火磨备的款,老张头来支,关四让他支取并无错处,而关四作为他的东青龙,是唯一一个被他授权在紧急情况下,可以作主调动大笔款项的人。
而且关四不是不想先请示,是自己为避开王朝宗的“请示”,故意消失,让人家找不到自己!
志远深切自省,自己做事还是不够慎密,通盘掌控的能力,还是要历练!
“下雪了!”有人叫了一声。
低头思忖中的志远猛然抬头,下雪了?
志远跳起身,走到窗边,向外看去。
真的下雪了,还不小!
志远只觉得嘴里发苦,老天爷,为什么连你也要和我作对,就不能给我几天时间吗?
平顶山那些四壁不全的臭油房,根本就挡不住风雪,志远能想象那种外头下大雪,屋里头飘小雪的情景。
那些平顶山的灾民,此刻,一定是寒缩在臭油房里骂他言而无信吧,那个说了要在下大雪前帮他们把瓦房盖起来的人,人毛都不见!
志远想起了那个没了十个手指头的少年,分别时,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,没了手指,就用手腕抱自己的胳膊,依依不舍。
是自己失信了!
志远很难过,自己对不起那少年的依恋之情、对不起那些灾民的期望。
志远回头问刘季援:“老张头支走的那3000元,有1500元是同业拆借?”
刘季援点点头:“是的!”
志远回过了头,重新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。
刚才关四的话里,有一句“我和季援这边是加紧跑钱,好歹把那3000块钱凑齐了。”
这说明,刘季援那里,已经没有潜力可挖。
同业拆借也不能无限止,特别是短期内不能过于频繁,不然会让人怀疑益发钱庄出了问题,要是因此发生挤提可不妙。
志远想了想,回头看着关四:“越然,你现在,还方便借我1500块钱不?”
那天资金有缺口,关四曾经想为志远垫资1500元。
志远从不开口向手下人借钱,所以那天,资金缺口的1500元,他宁愿花高息向同业拆借。可如今,要破例了。自己的“规矩”和面子,和灾民的饥寒相比,灾民更重要!
关四冲口而出:“当然可以!”
关四猜到志远想做什么,又加上一句:“不过,我需要一点时间调动。”
“要多久?”志远立即追问。
关四略想一想:“明天上午10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