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志远收到一条消息,看似和他毫不相关,却让他坐立不安。
消息来自他托李熙帮忙走后门安插在奉天警务科特务股的“钉子”刘光祖,刘光祖通过特定渠道,向志远传达出一条消息,奉天郊外的张官屯,出了一件奇案。
前几天,张官屯一个村民,被日特侦知曾参加过抗日义勇军还亲手杀过日本人,这人被抓捕后,因为不肯供出同伙和把武器收藏在哪,被吊在张官屯晒场上的长杆子上示众,日本人说如果他不招供,就要“一直吊到死”,可这人在当天夜里,被人放跑了,放走他的人,还悄无声息的,把在场看守的两个日本兵给割了脖子,三个伪军被打晕缴了枪。
因这事儿从头到尾,别说没人听到响动了,村里的狗都没叫,被称为“奇案”,老百姓说,狗都没叫,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,这是长杆子边上财神庙里的关二爷和比干爷,一文一武两位财神爷爷显灵干的!
奉天警务科特务股奉命调查此案,这当然不可能是财神爷干的,肯定是人为,事后勘察现场,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,连作案的犯人人数有多少都搞不清,但从做事的干净利落看,推定作案的人武艺高强,并对张官屯很熟悉,善于伪装和反侦察,现场脚印都是被扫抹过的。
志远越想,越觉得这可能和他爹杜海山有关,甚至就是他爹干的!
爹爹武艺高强,至于张官屯,志远不知爹爹最近有没去过,但他以前肯定是去过的,当年海山为了志远推掉了和赵一春的婚事,和赵一春反目后,海山认为自己不再方便去小火磨帮忙,为了赵一春的小火磨不耽误开业,海山向赵一春推荐的火磨师傅就是“张官屯,周金铠!”
捱到李熙下班回家,在李熙的书房里,志远向李熙表达了自己的忧虑。
李熙先问:“张官屯离浑河堡,有多远?”
“二十里。”
李熙又问:“你在浑河堡不是有眼线吗?你爹前几天,没有外出过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有没什么异常?”
“也没有!说我爹除了在医馆,就是去火磨,和平时一样。”
“那你担心什么?杞人忧天!”李熙眉毛一挑:“东北民风彪悍,土匪多如牛毛,习武的人非常多,你凭啥怀疑这事和你爹有关系?”
志远怔怔的看着李熙,半晌,幽幽的道:“没啥凭借,只是一种感觉,浑河堡离张官屯20里,以我爹的本事,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走一个来回,不是难事。”
“感觉?”李熙皱起了眉:“你爹是个精明人,不会不看时势,庆文秀案的热乎劲都还没过,曹二虎正盯着他呢,他不会不知道,现在韬光养晦才是上策,你觉得,他会在这个时候搞出个这么大的动静来?”
志远满脸担心的点点头:“别人可能不会,但我爹,真的好不说,我觉得……他会……”
李熙的脸色,变得凝重了:“你爹之前帮庆文秀,是因为庆文秀是他朋友,是他生死兄弟,可张官屯离浑河堡20里,那人和你爹应该没有什么交情,你也说,那个人你以前没听你爹说起过!为这么一个人冒险,你觉得,你爹有那个动机?杀了两个日本人,这要被查出来,还得了?要落日本人手里,肯定死惨了!”
“动机?或许……有……”
李熙死盯着志远:“有?那他的动机,是什么?他为什么要冒险,救一个没有交情甚至是不认识的人?”
志远眼神复杂的看着李熙,半晌,幽幽的道:“因为,那个要被吊死的,是一个中国人,而我爹,也是一个中国人……”
志远的一双大眼,忽然间充满了伤痛,他想起海山在伊通河边,拿着刀子要捅死他时说的那番话,心中酸楚,声音都一下子沙哑了:“我爹曾对我说过,人可以选在哪里讨生活,但却无法选择生你养你的父母,无法选择你的祖宗……”
李熙像被噎着似的,定定的看着志远,很久没有说话,好一会儿,伸手拍了拍志远的肩:“好,我知道了,对张官屯的案子,我会帮你留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