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玉川来见志远,原本不过是替李熙来送电报,催着志远回长春,他是真的巴不得志远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,免得志远留在这,和郑家再起什么冲突,不但马家还不知道要为之冒什么险,也怕志远有什么闪失,不好向李熙交待。
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,志远不肯离开佳木斯,还要他当信使,约郑家大奶奶张氏见面。
这分明是要搞事!
昨天都已经搞出人命了,还嫌事不够大么!
马玉川一个头两个大,不禁皱起了眉,低头寻思了一会,想着干脆装孙子算了,装怕郑家,不敢去传话。
马玉川歉意的对志远道:“这个……只怕恕难从命了!郑家是本地一霸,他家的大腿,比咱家的腰杆都粗,我怕为你传话,让马家私帮明心堂明了盘,将来郑家会给马家小鞋穿。”
志远深深的看了马玉川一眼,微微一笑:“您要是怕担事,昨天根本就不会让世兄把我们引领到这里来。昨天被郑家追杀时,在我们屁股后头,人家可是几十个人拿着枪,在后头追了个冒烟起,铺天盖地,声势浩大,胆要不够肥,别说出手搭救了,只怕是伸个头都不敢!”
“马大爷,谢谢您看顾爱护我的这一片心。我知道,您不是怕介入太深,日后郑家会对马家不利,是感觉明心堂和郑家实力悬殊,怕我有闪失。”志远眼里亮晶晶的,态度极之真诚的又给马玉川深深一揖:“小侄何得何能,能让大爷放下骄傲,如此的为我着想?”
即便马玉川见多识广、老谋深算,这会子,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这李善德,年纪轻轻,却知好歹,明事理,仁勇兼备,着实让人待见。
昨天一早明心堂赈济行善时,马玉川也和张氏一样,悄悄到过现场,他受李熙之托,需把志远相关的情况向李熙悄悄回报,志远和明心堂行事的细致用心,本就让人心服,到晚间,听了儿子叙说志远在枪林弹雨下如何的仁勇,对手下人不离不弃,是又惊异又赞赏,这会子,又被志远的马屁拍得晕乎,对志远更是青眼有加了,忍不住就想助他一臂之力。
但马玉川决定还是要劝劝志远,放着长春不回,扎进佳木斯去趟浑水,毕竟是有风险的:“贤侄啊,你心明眼亮,老实说我是真心佩服,只是,郑家昨天死伤者众,不会不报复,刀枪无眼,可不是耍的,郑家是地头蛇,你们是外乡子,人枪又不如人家多,斗不过人家,还是小心为好,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早点离开才是上策,哪里有自己往人家跟前送的道理?你要有个好歹,我可怎么向令尊交待啊?”
志远见马玉川态度软化,立即趁热打铁:“马大爷,放心吧,昨天的事,是郑家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计,才和明心堂耗上了!郑家内里主事的人,脑子忒好使,已经醒悟了,别看昨天才斗得乌眼鸡似的,可今儿一早,他们放出来的风,不但把明心堂撇得清清的,还做出姿态赶着为明心堂修缮常来大车店,这就是做给我看的,这说明,他们目前有更难缠的对手,在这个节骨眼上,郑家不愿意再与明心堂为敌……”
马玉川想了想,倒也真是,明心堂昨天撂倒了郑家十多个人,郑家不说报仇,还急着给明心堂修房子,这可真是奇了怪了!
马玉川身子前倾一倾:“贤侄啊,我想问问,你这……到底是想搞啥啊?搞多大?对郑家是想帮忙还是报仇?我得心里有底,才好帮你啊。”
志远忽闪了两下睫毛,不肯说得太具体,但也不想让马玉川小瞧了他,马玉川的为人有没肝胆,也要试探,便看着马玉川道:“郑家的张氏,她的儿子估计是被人绑了票了,这事可大可小,我有心帮她一把,让佳木斯别因此变了天、让居心叵测的某人,当上这儿的土皇帝。”
马玉川眨巴眨巴眼,算是咂出味来了,志远试他,他也想试志远:“贤侄啊,你一个外乡子,难道也在乎咱这疙瘩谁人主事、在乎百姓是否过得舒心?”
马玉川那点小心思,志远心里明镜似的,人家能将谁主事主动与百姓是否舒心相联系,很够意思了,那自己也不妨表一表态:“当然在乎,这里的人,虽不是我的同乡,却是我的同胞。”
同胞!
马玉川眼里有了赞赏的笑意,一下子就亮了!
“想不到,贤侄有如此胸怀,舍私仇为公义,平心而论,这变天,对于佳木斯,可是大事!”
马玉川往志远跟前凑了凑:“贤侄说的某人,是郑仲璋吧?这人,老实说很多人都不喜欢他,因为他不地道!仗着和日本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,平日里已经没少作威作福,他要得了手,主了郑家事,凭郑家的家底儿,和他和日本人的交情,只怕维持会会长一职,立马就是他的了,咱这疙瘩,绺子多,号称自己是抗日义勇军的都有四、五个绺子,之前郑仲璋就想拉郑家的炮手出去跟在日本人后头打义勇军,好借此向日本人要钱要枪,拉他自己的队伍,称霸佳木斯,亏得郑家不是他主事,调不动郑家的炮手,不然不知死多少中国人!”
“这个,我早有耳闻。”志远呼应道。
志远此行之前,对郑家还是做足了功课的,不但曾经亲自来过佳木斯对郑家进行摸底,还有李熙提供的郑家情报,对张氏和郑仲璋的为人和与日本守备队的关系,有一定的了解,而昨天一听说郑先开不见了,郑家炮手因此包围了明心堂,志远立马就已经心中有数,这是郑仲璋在使坏!因为他是唯一的得益人!郑仲璋投靠日本人本就让他鄙视,如今,那王八蛋还阴明心堂,真是自己找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