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熙瞟了朱厚辉一眼,没有说话。
一看这架势,朱厚辉就知道,李熙一定是捕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,但只是怀疑,并不确定。
朱厚辉还是感觉难以置信:“东翁,您一再警告哥儿,一定要听您的话,等待时机,介时,还必须听您的指挥,才可动森田,哥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,他不会这么鲁莽吧?”
李熙冷笑:“不会?他岂止是鲁莽,简直胆大包天!”
跟着就又剜了朱厚辉一眼:“善德改熙德堂为明心堂,将老四神转入地下,启用了林有等一大批新人,显见其心性己变,他在佳木斯搞出那么大动静,老子打电报他也抗命不回,你还不警醒?以为那丫的现在还这不敢那不敢?”
“那,我这就着手去查?”朱厚辉也紧张了。
李熙瞥他一眼:“最近,有没有王志军的消息?他是在奉天帮善德盯着浑河堡呢,还是在长春?”
朱厚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:“这个……不知道……,表面上,他是回乡下去了。”
李熙冷哼了一声:“你也知道,那是表面上!”
跟着就面授机宜:“这事,明面上确实没什么破绽,你小子,不知从哪下手了吧?我教你!要查,就查李阎王,顶多再带上个林有就够了,看看这几天,他们都在干什么。”
李熙缓和了些脸色,特别叮嘱:“厚辉,查,要小心的查,不能原本没事,倒因我们的自查,反而给别人指了路,害了善德。”
当晚的后半夜,下起了雪。
森田贞男的尸体已经运走了,可广成胡同,还没有解除封锁,带队在此守卫现场的工藤三郎,看见下雪了,就走出了胡同第一家他们征用避寒的民宅,对志远等几个跟出来的学员说,这雪,是老天在为森田课长掉眼泪,哀悼忠魂。
志远看见,工藤三郎的眼圈子,红了。
志远以前曾经以为,李熙在森田贞男身边的“那个人”,是水泽太郎,被李熙明确否定了,经过多日的仔细观察,他有了新的感悟,“那个人”,很可能是工藤三郎。
因为此人平时没什么,关键时候,却会貌似不经意的带上他,远离森田贞男,也远离危险。
如果工藤三郎真的就是“那个人”,那么李熙在狙杀森田贞男一事上不利用他,那是非常正确的。
李熙曾经说过:“越是凶险的事,筹划越是要慎密,我们动森田,我不会启用那个‘自己人’,因为那个人,怎么说也是个日本人,和森田有同袍之谊,要他通个风报个信可以,要他帮忙取森田性命,会不会让他感到为难不好说,这种人想用得好,就得设身处地的从他的角度去看问题,不能让人为难,才能用得长久。而且动森田,知道的人越少,才越安全,这事做下来,能把森田干掉,而连那个‘自己人’都不怀疑是我们所为,才算是真正的成功。”
李熙的这番教导,志远不仅把它听进去了,还将之发挥至极致,狙杀森田,知道的人越少,才越安全,这事做下来,连李熙系的力量都不怀疑是自己所为,才算是真正的成功。
这个时候,志远真的特别想念李熙,一位真正的良师,没有他的教导,就没有自己的成长。
志远仰头看天,雪下得越来越大了。
这雪,是老天在为森田贞男掉眼泪?哀悼忠魂?
笑话!
这雪,是在为狙杀森田贞男的人,掩盖痕迹!到明天一早,所有相关的痕迹,都会因这一场雪而无痕。
这雪,若说是在为谁哀悼,也一定是为了死在森田贞男手里的张建新、赵文豪、为了那些被森田贞男刑讯致死、那些被森田下令装在麻包袋子里投入冰河的中国人……
志远保持着抬眼看天的动作,不然,他怕自己眼眶里的泪会流下来,他不愿意被人看见,然后还要违心的说,这是为森田贞男流下的伤心泪!
看着满天的飞雪,志远在心中默念:建新、文豪,我的好兄弟!森田贞男已经授首,请安息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