认出偷偷摸摸正离开村子的人是庆开心,孙有文在心里冷笑:小样儿,以为后半夜了,没人会看见?老天注定你小子撞在老子手里!
孙有文没有看到庆开心是从哪一家出来的,但他判定是杜海山家,上回抓住他之后,大概是怕了,再没见庆开心来过,可今儿是怎么了,竟然又来了,这里头,肯定有鬼!
悄悄跟了一会,见庆开心出了村,从大路投奉天城的方向而去,料想是庆开心见过杜海山后,现在要回家去。
孙有文没有再跟,出村后没有房屋做掩蔽,他怕暴露。
孙有文先回了家,叫起大儿子,让他去杜家附近盯着,可直到大天亮,也没什么发现,天亮后,杜家门开了,海山照旧去了磨坊。
挨到海山从磨坊做完早市回家坐诊,孙有文假借找海山帮他医治腹泻,去杜家打了几个磨磨转,也没见什么异常,海山正常坐诊,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。
难道,是庆家又揭不开锅了,庆开心只是来找海山借钱?
不,不会!
听说,庆开心进了裕东火磨做工,还是个什么车间主任,裕东可是大厂子,那薪水应该不差,庆家现在,不会穷到揭不开锅!
虽然表面上看,没有一点破绽,可孙有文还是不甘心,上回庆开心来,还是上半夜,这回,可是下半夜,如此避人耳目,肯定有妖蛾子!
孙有文决定去向曹二虎报告。
报告最快的途径,是打电话,可全堡只有赵一春的磨坊里有一部电话,那女人,明里一盆火,暗里是把刀,要么推三推四不让他用电话,要么就那么在边上杵着,让你说不成要紧话。
孙有文让儿子盯紧杜家,自己则赶着自家的爬犁,进城去警察署找曹二虎报告,不巧曹二虎出了外勤,问明曹二虎是去了富士町处理一宗斗殴案,赶忙往那里赶。
孙有文为啥不把杜海山私会庆开心的事报告给警署,而非要去找曹二虎?
因为曹二虎叮嘱过他,杜海山是他的菜,有事只能向他报告,要被别人抢了功,他会把孙有文的脑袋给拧下来!
到了富士町,曹二虎听了孙有文的报告,感觉这里头一定有料,吩咐孙有文立即回浑河堡,盯紧杜海山,而他随后就到!
曹二虎为啥不跟着孙有文立即去浑河堡抓捕杜海山?
因为手头正在处理的案子?不是!
曹二虎准备先去把庆开心抓起来!
顺天菩萨杜海山,是有声望的名人,要没真凭实据,可不好动他,别的不说,浑河堡的村民,特别是赵一春磨坊里的那堆子工人,肯定是死挺杜海山的,想抓杜海山可不能掉以轻心,曹二虎准备先把庆开心抓起来,逼问出口供,那就可以向日本人报告,动用宪兵,去抓捕杜海山了。
除了名望高之外,杜海山武艺高强,枪法如神,曹二虎还真有几分怵他,虽然很想立功,可要他就带着两个手下去抓杜海山的话,他还真不敢!
孙有文才离了富士町,就碰到了在浑河堡开百顺杂货铺的“刘老三”和他的伙计,也赶着一架爬犁,看样子是进城办货。这刘老三可是和孙有文有交情的“朋友”,免不了停下爬犁,和刘老三打招呼。
刘老三这天果然是进城办货,和孙有文打过招呼,就要拉孙有文一起上饺子馆吃饺子,孙有文推说有事,别过刘老三就急着往家赶。
在孙有文眼里,这刘老三毕竟是买卖人,可比堡里那起子在地里刨食的土包子,会来事多了!
堡里很多人,都和赵一春那个该死的婆娘似的,对他这个“保长”不给面子不买帐,一些老家伙更是仗着辈分,对他傍上特务冷嘲热讽,只这刘老三会来事,去他杂货铺,总有好烟抽,买东西也不收他的钱,说孝敬保长是应该的,望他这个“保长”多关照,别人见了他都绕道走,唯刘老三当他是朋友,每回过他铺子,都拉他进铺子唠嗑,给他敬好烟不说,走时还总给带上点糖果糕饼什么的,说是给家里孩子们吃。
这刘老三,就是志远布在浑河堡的眼线刘季援!
刘季援和孙有文,可不是在城里偶遇,孙有文进城报告,刘季援可是一路暗里跟踪着他的。
今儿快天亮时狗叫,从炕上爬起来的,除了孙有文,还有刘季援!
曹二虎丢下手头的案子,带了两个手下,跨上电驴子(三轮摩托车),急匆匆的就去逮庆开心,准备先去庆家看看,庆家要没有,就去裕东火磨抓人!
目送曹二虎远去,刘季援感觉情况紧急,那个应急的大招,不得不放了,就找了个妥当的地方,打了几通电话,其中一通,打到了浑河堡赵一春的磨坊,听清对方的声音是赵一春后,刘季援变着声调,对着话筒道:“我要订豆干一箩半,但不准上色,这会子,我还在奉天城里,但马上就过来提。听明白了吗?”
听到对方一下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,刘季援知道,对方听明白了,他马上就挂了电话!
那一头,赵一春握着电话,听着电话里滋滋的电流杂音,心跳都一下子慢了半拍!
这电话是志远暗中帮磨坊装的,而她之所以同意装这个电话,是因为志远的那句话:“这电话,会让婶子受累,可我知道,婶子一定会收下,因为若有风雨,能让我爹最快速躲避的,就是电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