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有文又急、又喜、又害怕,牵着马往林子外的大路走,只祈望能快点安全抵达那警察派出所,不时的回头后看,生怕被海山他们发现追来。
走着走着,孙有文心里害怕,总觉得背后有人,可几次回头,身后就只有自己牵着的马,雪深难走,眼见得出林子了,想着上马再说,拉过马还没翻身呢,就听得前头有人低喝一声:“别动!”
孙有文一惊,伸手去摸腰间短刀的同时,抬眼一看,就离他不到三丈远,一棵大树后头转出一个后生来,狗皮帽子老羊皮袄过膝的白毡靴,这些都不打紧,打紧的是他手里端着短枪,枪口就指着自己!
孙有文立时不敢动了,那后生的一双眼,像两个黑洞洞,眼神阴森得骇人,但他更怕那个金属小黑洞,怕它口子里喷出火花子。
“你要敢喊叫,给同伙通风报信,老子立马崩了你!”那后生死盯着孙有文,一副随时准备勾火的模样。
给同伙通风报信?孙有文一懵之后,脑子飞快的转开了,这后生是什么人,为什么怕他喊叫?通风报信?给庆文秀?
孙有文有点明白了,结结巴巴的问:“兄……兄弟,你可是来抓人的?”
那人轻蔑一笑:“当然,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,你以为,你和那几个人反满抗日分子,有跑?”
孙有文听了大舒一口气,敢情这人是特务或便衣警察!
孙有文拍着胸口:“哎哟,可吓死我了——”
还待要说,那人枪口一抬,恶狠狠的低喝:“别动!再动老子开枪了!”
孙有文赶紧不敢再有动作,只动嘴巴:“兄弟,别误会,我和那几个人可不是一伙的,我是奉天特高科曹二虎的人,是盯那几个人梢的,你要不信,我有联络员证!”
话音才落,冷不丁被人从身后突然锁喉,还不待他反应过来。身后那个人已经狠踹了他一脚腿弯,一下子就把他拉倒在地!
孙有文才要叫,却叫不出,因为把他摔倒的人,毫不客气的一膝盖就跪在他的头上,孙有文被这一下重创,只觉得脑子一嗡,眼前就是一黑!
等孙有文缓过一口气,他已经被绑了手脚堵上了嘴,才要挣扎辩白,突然看清了那个从身后袭击他的人的脸!
这……这不是杜海山捡回家养的那个野种杜志远吗?!
孙有文脑子再次一嗡,直接就吓尿了:这哪里是警察啊!是仇人家的小崽子!
孙有文不知道那个和杜海山翻了脸,傍上了满洲国大官李熙住在新京的杜志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,只知道,这人被杜海山踹出了杜家,还死乞白赖的叫林有来给杜海山过生日!
孙有文预感:自己这回,只怕是凶多吉少!
还在雪窝子里和庆文秀说话的杜海山,突然间一摆手,止住了庆文秀的话头,因为担心安全,他一直有留意四周的动静,他似乎听到什么,像是马的嘶鸣声音!
杜海山二话不说就跑出雪窝子。
庆文秀也是个省事的,立即拔枪在手,跟了出去。
就见海山一副紧张的侧耳细听的模样,跟着就见海山往山坡上跑。
庆文秀和汤文楠对了一眼,知道出事了,紧跟在海山后头。
上了山坡,看到一架爬犁正在大路上启动,向和大林屯相反的方向正渐行渐远,而爬犁后还有一人骑马跟着。
“那是你们的爬犁,被他们偷了?”庆文秀问。
杜海山急道:“那是孙有文家的马!快走,我们被狗日的发现了!”
“顺天爷,你看!”汤文楠突然叫了一声!
其实不用他叫,已经抓起庆文秀的手腕要拖着他跑的海山,已经发现了异常,刹住了身子转头死盯着那远去的爬犁。
爬犁上有一个人,面向他们,双手大幅度的摆动,那是在向他们招手示意,并变换动作,几次手指大林屯的方向,看那意思,是让他们赶紧去大林屯。
离得远又有狗皮帽子压着看不清脸,庆文秀没一下子认出人来,可海山认出来了!
不管那人离得多远,他都能一眼就把人认出来!
那是他的远儿啊!
爬犁在飞驰,而爹爹的身影,也不见了。
志远从跪姿一屁股坐在爬犁上,怔怔的,还在回味刚才和海山那远远见的一面。这是他与爹爹长春一别后第一次重逢!不,离得太远了,只是远远的见着了,还不能说是“重逢”。
刚才制服孙有文后,志远真的很想去找海山,可又怕海山对自己仍有误会,不敢去见,他想不到被日本人悬赏一万大洋的三大爷,竟然不怕死回来了,更料不到爹爹来此,是与三大爷见面,为保护三大爷,爹爹会与任何敌人拼命,志远怕见面时场面失控,要整出什么大响动引了人来,反而是害了爹爹和三大爷。
所以,志远在离开前,狠抽了马头一鞭,整出了那一声马的嘶鸣,他相信,以爹爹的耳力,能够察觉!
“哥儿!”王志军一边扬鞭赶着马,一边回头叫着志远,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!
志远边上,一条**包袋子里,装着孙有文,赶爬犁的车老板是王志军,爬犁后骑着马跟着的,是黑子。
“哥儿!想好没?”王志军催问,这涉及到要把爬犁,往哪里赶。
志远知道王志军问的是什么,就是怎么处置孙有文,是让孙有文像他的前任钱益三那样人间蒸发,还是让孙有文在某处“悬梁自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