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世安听得脑后有风声,料是跟在他身后的志远刚才被自己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不服气,在背后偷袭呢,急忙头一偏,堪堪避过志远砸过来的花盆,那花盆是门边高脚架上的兰花盆,细瓷青釉,花盆虽小巧,但连泥带花还是很有分量的,被志远一进门就单手拎在手上当家伙使,要被这下砸中脑袋,就算是练家子,也得砸懵了。
宋世安还没来得及骂人,就见青光一闪,李善德那犊子,一下砸空,竟然反手一抽,花盆又向他面门飞来!
“还不停手?!”宋世安一声断喝,手臂一格,宋世安不仅是个练家子,身形也比志远魁梧得多,想着自己这一格,不但一定能把对方手里的花盆格飞了,还能给对方小臂骨一下狠的,那李善德细皮嫩肉的,这下肯定够他受的,看他还敢玩偷袭这种阴招不!
可这一格还未使老,电光火石之间,宋世安看到了志远飞起的脚,快如闪电!
宋世安知道自己上当了,这李善德手上的花盆怎么砸都是虚的,他脚上那招,才是实的!这王八羔子,力量或许不强,但竟然也是个高手,动作极快,而且岂止是出阴招,压根就是有心故意要使那踢裆的脏招!
宋世安意识到危险,也已经立即提膝护裆,可李善德实在太快,眼见得避不过,宋世安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起格的右手向志远脸上狠狠甩了过去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志远脸上挨了一巴掌,虽然志远有偏头闪避,可也只卸了些力道,没完全躲过,被打得左脸火辣辣的,嘴里腥甜,显见得是内腮帮子和大牙相撞,撞出血了。
宋世安更惨,“哎哟”一声,捂着裆部就蹲在了地上,一头的冷汗,表情痛苦,五官都挤成了一堆!
门口的大金牙冲进来护主,要对志远动手,倒是帐房先生莫志伟还明白些,拉住大金牙,又把他推出门外,要大金牙在门外继续好好守着,然后对着宋世安和志远两人顿足捶胸:“两位爷,你们这是干什么啊?大敌当前,怎么你们俩倒还杠上了呢!”
莫志伟和大金牙,一文一武,是宋世安最心腹的人,他们知道,是志远在长春救了宋世安,也知道,志远为了富锦一县百姓,求宋世安出任富锦县长,以绝张慕轩出任县长之路。宋世安本不想为日本人做事,出于大义,答应了和李善德联手,出任县长,利用手中权利,限制和打击日本开拓团圈地,维护同胞的利益。
两人议定,一定要做一出好戏,装成是宋世安极不情愿,是被逼着才任职的,这样,既有益于维持宋世安的威望,也营造了是日本人求着宋世安出任县长的“事实”,如此一来,宋世安在任上就可硬桥硬马的和日本人斗,日本人受不了宋世安?那是你们求着老子来当这个县长的!
莫志伟知道,李善德早就差人传来了情报,说日本人要来打宋家屯,实则是逼宋世安出任县长,没想到的是,李善德竟然绑架了宋母,宋世安是个大孝子,看到母亲受苦生了气,之前在大门外,当着那么些人,把李善德摁在地上打,这应该就是两位爷如今成了乌眼鸡的原因了。
果然,李善德自己走到墙边,在客座太师椅上坐下,对着莫志伟愤愤不平:“为啥和他杠上?你问他!我肯被他摁在地上,是因为相信他知道这只是做戏给日本人看,可妈了个巴子的,他刚才,打我那个狠,那是做样子吗?他妈的他就没有留手!”
蹲在地上的宋世安,大痛已经过去了,也起身走过去,在主座的太师椅上坐下,听志远向莫志伟诉苦,一边还捂着下腹,一边极之不满的瞪了志远一眼:“妈了个巴子的,不就打你手重了点吗,你还委屈?不过挨了几下,这都委屈,那我呢?!岂不是要上吊?!”
宋世安狠拍一下两人之间的桌子:“老子一世英名,就丧在你的手里,顶天立地的英豪,从此就成了被人唾骂的汉奸,爹也打娘也骂,这一辈子算是完了,老子又找谁哭去!没错你是为了大义,可你凭啥非选我啊,还招呼都不打,就绑了我娘,要我娘受苦受惊吓,刚才老子,是假戏真做,老子就是要揍你,咋地?”
莫志伟见两人乌眼鸡似的,怕他们又杠上,忙好言想劝:“两位爷!都消消气……”
先是劝志远:“李堂主,我们爷,事母至孝,最见不得老夫人受苦,之前手脚是重了些,可决不是没有留手,爷的功夫,我最清楚不过,爷若不留手,李堂主可就不止是鼻青脸肿了,只怕肋骨都早断了几根……”
转过头,又劝宋世安:“爷!你和我说过,你最恨的人,是李堂主,因为是他,让你背上了汉奸的骂名,可你最佩服的人,也是李堂主,因为他宁愿自己冒险犯难,也要让富锦一县之百姓少受些苦难,为他们寻一个敢和日本人对着干,会下死力维护他们田产家园的县长!”
莫志伟的话,果然有效,志远和宋世安,两人眼里的凶光渐收,不再互相瞪眼睛,都低了头不作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