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哥!住手!”志远低低一声急喝,抢上前,伸手就去扶地上的梅子瑜,同时压着声音下令:“快!把人扶屋里去!”
其实不用志远喊“住手”,看清人是梅子瑜,林有几乎是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,拳脚根本就没再往梅子瑜身上招呼,这会子也不多说,立马架起梅子瑜就往屋里跑,黑子在边上帮着搀扶。
进门的一瞬,林有回头张望,就见志远早蹿到院门边,紧张的探头向外左右张望,一副生怕院里的动静被人看到的模样!
林有只感觉嘴里发苦,回头,自己必定落那小祖宗的埋怨!
可这会子,绝对不是怨尤的时候,刚才哥儿伸手扶人的时候,在地上的梅子瑜,毫不犹豫的就把他的左手伸出了给哥儿,两人显见得不但认识,而且关系非浅,他们的会面明显必须是秘密的,若被日本特务侦知,一定会对哥儿不利!
林有几乎是半架半抱,把梅子瑜架进屋,就对黑子道:“这里我来,你快到外头看看去!”
黑子微一点头,立即就蹿了出去,到了院门边,志远对他做个手势,又以右手食指,向地上一指,黑子就已经明白,刚才的响动幸好没惊动到人,哥儿让自己就钉在院门这里守着,立马就点头,表示领会。
志远又向外张望了一眼,捡起地上之前林有甩下的油纸袋子,就赶紧进屋去了,油纸袋子这种扎眼的东西,当然不可以留在地上。
进屋就见林有已经为梅子瑜接上了脱臼的右臂,梅子瑜正在把脱下的衣服,重新再穿上。
志远先手一招,把林有先招到一边,压着声音,眼神冷冰: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因为年节在即,居士寮里异常清静,只有跟志远来白云寺的几个人在住,非常适合与梅子瑜在此长时间相见商谈,所以志远让黑子给梅子瑜递消息,约他今天来白云寺一见。居士寮虽清静,僧寮却就在隔壁,生人若进居士寮,若被来往的僧人看见,必定会起疑盘问,但若是在这里已经住了几天的志远的人,是没人会起疑的,志远因此想出了条“偷龙转凤”之计,让梅子瑜与李阎王在外头找个地方,互相大衣和帽子围巾,然后冒充是李阎王,由黑子领进居士寮。
为什么是和李阎王互换?
因为一来李阎王的服饰,标志性明显、辨识度高;二来李阎王的帽子围巾都大,帽子一压围巾一围,差不多就只剩下一双眼睛了,便于梅子瑜掩饰真面目;三来李阎王不像林有等人和气,眼神儿狠,让人害怕,又总是一副眼高于顶、目中无人的模样,僧众见了他都低头当没看见,少有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的。
志远自以为这“偷龙转凤”之计,人不知鬼不觉,天衣无缝,却不想被林有撞破,更兼他一向重视权威,讲究令行禁止,明明已经打发了林有和大鱼去采买礼品,林有却擅自杀了个回马枪,志远的脸,能不黑吗?!
志远脸黑,林有心里也有委曲和不满的地方:为啥搞成这样?不就是因为你有事总对我藏着掖着吗?!
但林有识得轻重,知道这会子,可不是和那小祖宗置气的时候,一指志远手里的拎着的油纸袋子,小声解释道:“我和大鱼才走出几里地,就遇见卖枣糕的,想着昨晚哥儿流了那么些血,红枣能补血,就买了些回来想着给哥儿吃个新鲜,进了山门,就见前头黑子领着个人,那人穿着少堂的衣服,却是假货,从背景动静看,压根就不是少堂,进门见那假货离哥儿只有几步之遥了,心里一急,就有了刚才那一出。”
被人撞破“偷龙转凤”之计,志远心里是很懊恼的,可听了林有的解释,手里装枣糕的袋子,又尚有余温,纵是生林有的气,也释然了,对林有一上来就拧脱了梅子瑜的胳膊,也不忍再加苛责,他明白,林有那是担心自己的安危!
志远脸色一缓,问林有:“大鱼呢?”
“山门外,看着爬犁等我呢。”
“有哥,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,你装没事人似的,就是进来放下个枣糕,赶紧出去,和大鱼继续赶集去。”
林有倒是一心以志远为念,主动请缨:“哥儿,这里除了黑子,不见别人,这么要紧的时候,你就让我和大鱼留下吧,也好内外照应!”
志远也不是婆妈的人,当机立断,立即就点了点头,既然已经被撞破了,再赶人也没意思,何况只剩下黑子一人,要真有什么风吹草动,还真孤掌难鸣。
志远便凑上去,和林有咬耳朵,悄声告诉林有:“辉叔我让胖子绊住了,领了去后山游名胜,我干爹那,我也使了人绊住了,谈地藏殿的修缮,怎么着也要小半天!你在这里和黑子一起里外照应,另让大鱼,在寺外找到少堂,一起留意山门外的动静!”
林有只觉得重任在肩:“我马上就去!”
才一转身,又被志远一把揪住,还是凑上来咬耳朵:“还有!进来这人是梅先生,要保密,不但是大鱼和胖子,少堂虽然和他换了衣服,却并不知道他是谁!”
林有眼里精光一闪,那表情别提多深沉郑重:“哥儿放心!”
目送林有匆匆而去,又和在院门警戒的黑子对了一眼,志远终于能安下心来,和梅子瑜密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