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远人在病中,说的又是机密事,声音不高,色不狠厉,但眼里的森然,看得李阎王赶紧缩回了身子,和林有两人,双双顺下眼睛,垂手低头,不敢再吱声。
志远碗一推,还没升起身子,李阎王怕此次谈话就此不欢而散,急了:“哥儿——”
下面的话还没说呢,胳膊就被林有一把拉住!
“咳!”林有转过脸,数落李阎王,“你急啥啊?哥儿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,好钢要用在刀刃上,到要见真章儿时,有咱们出马的时候!这就是已经答应了咱掺乎桦甸的事了,哥儿是谁啊,从来一诺千金,说话算话!你还怕,没咱掺乎的时候?”
李阎王也是个醒事的,知道这是林有借数落他,把四神参与桦甸机密事“说实”呢,心领神会,当即对志远服软,信誓旦旦:“明白!不催,不问,时刻做好准备,等哥儿的吩咐!”
果然,就见志远才撑上炕桌的双手,又收了回去,还连说话的语气,都和缓了好些:“这才像话!就是这话!”
志远又瞟一眼两人,这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,该瞪眼时瞪眼,该笼络时还是要笼络,何况自己今天还生病了,人家不辞辛苦、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,岂可不感恩?当下便更加的假以辞色,“大方”的道:“本想要你们回去后顶木墩子的,看在你们深明大义又一心为我的份上,这回的退票和以前的听壁角,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。”
这还不算,又温言道:“之前为我大痛发作,把你们都忙坏了,今晚,不许你们俩再轮流看护我,这会子,我已经觉得好多了,你们两个,都上炕睡个囫囵觉,好好养一养精神。”
“这……这不好吧?”林有一脸的担心:“哥儿打了***又吃了那么些止痛散,那些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晚上哥儿只怕是会发虚出大汗,有人看着好点,出汗时你要踹了被子,只怕会受寒。”
“是啊,”李阎王也关切的附和:“哥儿还有低热,刚才我去茅房看了,那颜色,哥儿还在尿血呢!夜里若是发起烧来——”
志远一摆手,打断李阎王:“没事儿!你们只管睡你们的,若真有事,我叫你们好了。要把你们累坏了,我心疼!”
林有和李阎王对看一眼,不由得心里都起了戒备,那小祖宗,确实是个会心疼人的人,可一般不会把这话挂嘴上,突然间这么卖乖法,肯定有妖蛾子!
果不然,就见志远瞅瞅这个,又瞅瞅那个,跟着就好声好气的和林有说:“之前出了好多身汗,我想洗个澡,有哥,你去帮我烧一锅洗澡水呗!”
“不成!”林有和李阎王异口同声,李阎王还大瞪着眼:“夜这么深了,外头寒风呼呼的,不许洗!要受了风着了凉,丹毒上亢可咋整?你人还烧着呢!”
林有则是紧皱着眉:“哥儿,不是我躲懒不去烧水,哥儿大痛刚折腾完,这会子你人的毛孔还是张开的,洗澡穿穿脱脱之间,真的容易着凉!要洗,也等回了长春再洗,好歹是自己地方,还可以挑中午最暖和的时候洗。”
“我就要现在洗!”志远眼珠子一转,摆出一副为二人着想的模样:“我这也是为了你们俩!出了那么些汗,人都是馊的,你们俩和我一个炕,不嫌弃啊?”
“不嫌弃!”
两人再度异口同声,把志远气了个蛤蟆鼓!
李阎王还涎着个脸,故意凑近志远嗅了嗅,笑嘻嘻的:“哪里馊了?明明香香的!别说一人一个被窝筒了,就算要我和哥儿一个被窝筒,也绝不嫌弃,哈哈!”
志远立时眉毛一竖:“想顶木墩子是吧?成,回去让你顶个够!”
志远眼神够狠,李阎王不敢再出言调戏,连忙陪笑:“哥儿别当真,和你逗闷子呢!”
林有则是苦口婆心:“哥儿,我们知道你一向特爱干净,可要是着了凉,真不是玩的,哥儿忍一忍吧……”
志远哭丧着个脸:“汗浆在身上,贼拉的不舒服,怎么忍?”跟着拉着林有的手,撒娇似的摇了摇:“有哥,求你了……”
林有只感觉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,连心跳都漏了一拍:哥儿这是?哥儿这是在向自己撒娇啊!
这一摇,差点没把林有的魂给摇飞了。
林有强自定一定心神,想了想,终究是点了点头:“好吧……”
“啊?你不是吧?!”李阎王大瞪着林有,一脸的难以置信:“他这就是胡闹,没听王朝宗说吗,哥儿体质和别人不同,绞痛过后毛孔张开,风邪易入,最受不得寒,你还惯着他啊?!”
林有连忙解释:“哎,咱们别死脑筋啊,那澡间这会子是真不能去,冰窖似的,今晚又有风,可咱俩可以去把澡桶搬这屋里来啊,这屋有火炕还特加了火盆,暖和!我瞅见东厢墙根子底下,还有个破的泥火盆,破是破了点,但还能用,一会子,把那个泥火盆也点上端进来,两个火盆烘着,还是能洗的,但要快!”
林有转头对着志远,一副大哥哥叮嘱幼弟的架势:“泡一下就起来,别等水冷,然后赶紧擦干穿衣服,上炕钻被窝里,听到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