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克轻轻点头,表示他已经看到了。
就在他们的右侧前方不远,停着一辆黑色福特轿车,李克认得车牌,那是交通部部长李熙的座驾。
“见机行事!”李连山轻声叮嘱一句。
李克再度微微一点头,然后两人下车,往医院里走。
李连山来此,明面上是来看望一个病人,此人是熙洽的长辈,而熙洽是李连山官场上的靠山,李连山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,除了他善于拍马钻营,很大程度上也倚仗熙洽的提携,早在熙洽任吉林省省长时,李连山就已经是他的左膀右臂。
进了住院部,就见一间病房里,走出个朱厚辉。
“李总监!”
朱厚辉迎上来行了个点头礼。
“咦,老朱,你怎么在这里?我在外头看到李部长的车了,你们来是看朋友呢,还是你们家谁病了?不会又是善德吧?”
朱厚辉陪笑道:“可不就是他!**病又犯了,发烧,尿血!我们东翁您是知道的,最紧张这个,我们哥儿下午从奉天一回来,东翁就把他人抓了来住院,我是在里头呆久了,烟瘾犯了,准备到外头抽支烟呢。”
“哦?那善德现在,可好点了?”
“还在打吊针呢,但已经好多了,退了烧,人也精神了些。”
“李部长也在?”
“在!在里头呢,哥儿的烧都已经退了,我和东翁说先送他回家,他也不肯,说非要等哥儿挂的吊针全吊完,拔了针才回去。”
李连山以善钻营和拍马屁出名,别管李熙这交通部部长是不是个闲职,人家背后有满铁啊,还有前满铁总裁、时任日本外相的内田康哉等一堆子的日本权贵朋友,绝对要应酬应酬!
当下笑道:“呵呵,你家东翁,就是爱子爱子模范!我来看个朋友,在楼上呢,既然李部长在,那我先去和李部长打个招呼,顺便也看看善德。”
然后示意李克,要李克从他手上提着的一网兜礼品里,拿出一听进口的奶粉在手上,吩咐李克:“你在这等我。”
朱厚辉嘴里客套着,亲自引领李连山走进外科的男病房,然后又出来,掏出两支香烟,递一支给李克,两人便走到长廊的僻静处“抽烟”。
一支烟没抽完,远远就见李连山已经从病房出来了,李克将手里的烟头扔地上,用脚踩灭,临走前,对朱厚辉低声说了句:“亏你们家的那位大少爷想得出来!不过,说真的,这还真是个救人救彻的法子!放心!明天给你准信!”
第二天下午,新民一家寺院前的纸扎店后屋里,传出哀哀的哭声,因为矫正辅导院里派了人,到家通知土豆的遗孀,说她的大儿子得了急症,一早已经死于轿正院,因为症候像是传染病,尸首轿正院那边已经处理埋了。
死者的母亲,闻讯哭得晕死过去,醒来后一会哭一会笑,还说胡话,显见是失了心疯了,街坊邻居无不同情,说“赵三癞”逼出人命不算,还逼疯了一个,纠集十余人,到“赵三癞”家“讨说法”,要“赵三癞”把抓走的纸扎店掌柜放出来。
都出了人命了,“赵三癞”却仍旧嚣张不知收篷,不但犯了众怒,还激怒了一个路过看热闹的好汉。那好汉短打扮,挑着一担柴火,显见是附近乡下进城卖柴的,那好汉扔下柴火,一根扁担舞得虎虎生风,第一下,就是抽“赵三癞”的膝后弯,扫得“赵三癞”飞扑跪地,有赵家人敢上来拦的,被他指东打西、指南打北,统统扫倒在地,跟着扁担就往“赵三癞”身上招呼,打得最狠的一下扫在“赵三癞”嘴上,立马嘴破鼻歪不说,门牙都崩了几颗!看得一众街坊,又是惊呼,又是拍手叫好!
等警察署的人来到时,那好汉早就走没影了,警察问有没人认得那打人者,都说不认识,没见过,赵家人和警察形容那人的特征,只会说一句:“样子老凶了,胡子老多了,一大把,都不知多久没剃过,一看就是个连剃头挑子都光顾不来的穷挫……”
胡子是假的,长嘴才是真的,假胡浓密,只为掩盖和中和嘴部前突特征……
第二天,失了心疯的可怜女人和她的小儿子不见了,街坊邻居们到处去找,找到天黑也找不到,不知是不是那女人突然明白过来,想不开,带着小儿子不知去哪跳崖跳河,或是上吊,一家子去阴间团聚了,说起这个,好些女人围在纸扎店外抹眼泪,大家凑了点钱,准备给可怜的娘仨化点纸,请寺里的和尚念念经,超度超度。
其情可悯,又有那寺院的方丈出面央求协调,新民的两家铺子出具了铺保,过了两天,纸扎店掌柜终于放出来了。
半个月后,土豆的遗孀刘婶子,带着头脸上尚有旧伤痕、但却活生生的大儿子,还有肚子虽然鼓胀、但因有了饱饭吃而脸上也有了些血色的小儿子,到达北满佳木斯以北十多里的清平酒坊,他们的国民手帐上,相片还是他们的相片,但名字,已经不是他们原来的名字。
清平酒坊地处水边,是志远义姐张汉贞的产业,地处荒郊,四周除了河,就是大田或荒地,走动的人少,是不错的藏身地,刘婶子一家,将在这里,开始他们的新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