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松年说着,就在脸上堆满崇敬:“世兄济世为怀,我听过很多你舍己救人的故事,还听说你为了行善,曾经在大冷天里,把自己的大毛衣服都当了,我是真的很佩服,很想也学学你,行善积德!别看大菜我舍不得吃,做善事的话,我还是很舍得的,我这回来,已经有了安排,准备给明心堂捐粮六千斤,高粱米子为主,另有部分细粮,呵呵,请别嫌弃,更别推辞,因为我真的已经全安排好了,这粮食,已经调运妥当,一准儿捐给明心堂!”
果然,一直坐着的李善德,吃惊的看着他,然后长身而起,对着他拱手相谢,很是说了些感谢的话,并诚意邀请陈松年晚上到家里作客。
当晚,陈松年在李家做客,不但如愿见着了李熙,李熙还一如传言的和气和客气,对陈家为明心堂捐粮,一再表示感谢,没一点高官的架子不说,还古道热肠,立马就答应为他申请满铁的货运指标,虽然没拍着胸脯说包在自己身上,但明言一定会有交待,让陈松年差点没乐颠了馅。
长春事毕,陈松年坐火车回奉天,志远带着已经从奉天回到长春的张辅臣,还有林有和李阎王,到火车站为陈松年送行。
站台上,陈松年看了与志远总保持两、三丈距离的林有和李阎王一眼,然后转头对着志远,一副由衷赞叹的模样,亲切又低声:“世兄的亲随,无不雄纠纠,气昂昂,一看就是英雄汉,不知这两位里头,可有名动江湖的鬼见愁和李阎王?”
陈松年话语才落,脸上立马就有一辣的感觉,陈松年隐隐觉得,这一辣,是被李善德的那两个跟班用眼风扫的!
陈松年心下暗惊,隔了那么远,自己声音又不高,难道那两个人,知道自己在说他们?这耳力也忒厉害了。
他也是极通人情事故的,当下只对着志远陪笑,不敢再看那两人,也没敢再废话个一句半句,李善德的那两个跟班,一个长容脸,一双小眯缝眼,眼睛虽小,却是忽悠忽悠的有神,另一个更不得了,模样也不是有多凶,但眼神犀利,让人都不敢直视。
志远脸上,倒是一直保持礼貌的笑容:“我手下,既无李阎王,也没有鬼见愁,那两位,一个姓林,一个姓李,都是普通人,就是在明心堂里帮我做事的普通伙计。”
志远说着,微笑着瞟了李阎王一眼,只这轻轻一眼,就把李阎王看得顺下眼睛,并深深的低下头去。
哥儿已经吩咐了,为免盛名之累,不论是明心堂还是四神,都要收收篷,这本不对李阎王的脾气,可想到哥儿做机密事风险贼大,再不对付,李阎王也能忍。
陈松年便有些尴尬,一个姓林、一个姓李,从自己收集的情报看,这不正是鬼见愁和李阎王吗?想挑起话头,可人家根本就不认,但已经开了头,硬着头皮也要把话说完,当下讪讪的道:“世兄年纪轻轻,手下却已人才济济,真是慕煞旁人啊,呵呵,别说一般的宵小不敢觊觎于你,恐怕就连你的朋友,也能跟着沾光了。”
火车终于开动了,站台上,目送火车远去,站在志远身边的张辅臣,不屑的一撇嘴:“这个老陈,比猴还精,他此行求什么得什么,还不知道足,难道还想着在黑道上,拉哥儿的四神当虎皮,帮他挡煞?”
志远倒是看得开,淡淡的道:“人家也没说什么,又没说要咱帮他摆平谁,黑道上狐假虎威想借个光也说不得他什么,毕竟人家是真的在和我们一起合伙做生意,是真的朋友,只是这么着,和我们收篷的心思有点背道而驰了。”
张辅臣听了,深深看志远一眼,眼带疑惑:“哥儿,这两天,你怎么对老陈那么的假以辞色,还问了他那么些开货栈的的事,哥儿——”
“嗯?”
张辅臣眨巴着眼睛:“莫非,哥儿见那老陈的货栈好赚,也想开一家?”
志远深深的看张辅臣一眼,脸上阴晴不定,最终嘴角上提:“让你猜着了,没错!”
跟着就转头,看着载着陈松年的火车,渐行渐远,心中颇有感慨。
陈松年没错是想利用李家,可他此行来长春,又何尝不是在被自己利用呢,连自己身边的张辅臣都认为,自己是受了陈松年的影响而想开货栈,那么,下来自己开货栈,在日本人眼里,不会突兀了吧?
那正是自己想达成的目的,因为这么一来,日本人就不会想到,自己是为了相助徐常青而想开货栈。
生意经上,陈松年对货栈生意如此紧张,当得知自己也开货栈,心里一定不是滋味,但若自己表示可以让他也入股,他一定屁颠屁颠的往里钻,那么自己的货栈,不但解决了部分资金问题,更可借陈家的经验和行家里手,事半功倍。
当晚,在李家书房里,李熙称赞了志远。
“你这下,做得还是蛮漂亮的,下来你开货栈,在外人眼里,就已经是自然而然、顺理成章的事。”
志远却没有沾沾自喜,反而若有所思。
李熙见志远久不言语,温言动问:“想啥呢?””
“在想,如果我是陈松年,此行心满意足之下,会不会反思自己求什么得什么,是天意,还是人为,是真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,还是掉进了谁的坑里。”
李熙眼里有了宠溺之色:“知道反思,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