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张辅臣打电话回来,说电话打到汇华银行,没找到张其先,是陈秘书接的电话。陈秘书说董事长有点事,还没回到汇华,陈秘书非常客气,说请张辅臣到汇华,当面谈。
陈秘书是张其先的“自己人”,张辅臣按志远预先的授意,故意说因有不便,可否不去汇华另约地点相见,对方说可以,时间地点“悉听尊便”,听上去,这不像是汇华那边已经被人控制、挖好坑等人去跳的样子,张辅臣这才告知陈秘书志远已到奉天,“相关业务”想亲自和张其先谈。
陈秘书说他立即请示,五分钟后,张辅臣依约再打电话过去,张秘书说张董事长同意见面,时间地点看志远这边方面,他那边随时可以应约。
这就很有些殷切的意思了,志远思忖,是自己给刘襄理通的消息让梅子瑜及时走避,刘襄理和张其先对自己是信任的,现在面对急难,满洲情报组很可能因梅子瑜还未脱险,急切的想寻求自己的帮助。
志远对着电话话筒,指示张辅臣:“辅臣,我想四十分钟后,前往汇华,拜会张董事长,你问下陈秘书,可否安排?”
目前梅子瑜还没被捕,张其先目前还没暴露,可往汇华一见。
张其先的办公室,谈机密事放心方便,何况,银行业务往来,自己身为“客户”和世交,去汇华找张其先,再正常不过,冠冕堂皇。
四十分钟后,志远带着李阎王,坐黄包车到达汇华银行门前,志远依旧是礼帽长衫的打扮,只是夏布长衫换成了一袭英国薄呢料子的长衫,挺括且做功考究,头上单礼帽,一只精致黑皮手包用手扶着夹在腋下,那包可颇有份量,里头有志远的手枪。
下了车,志远领头走进汇华银行,在他后头,李阎王也戴着单礼帽,但是是一身短打扮,亦步亦趋的跟着志远,边走进汇华,边警觉的暗暗左右扫视,他已经看见了化装成黄包车夫的黑子,并不见林有,但他知道,林有正在附近的某高处,伏身观察着周围的情况。
出发之前,哥儿分派既定,林有特意拉他到一边,一再叮嘱他小心谨慎,防日本特务之外,对刘襄理张其先也要高度提防,作好汇华已经被日本人控制、那儿就是等着哥儿去跳的一个陷阱的心理准备。
李阎王当时给林有的回答是:“我在,哥儿就在!外头,就交给你了!”
昨晚才在火车上因为林有不让李阎王色迷迷的盯着志远的手看,而拌嘴斗狠互扔眼刀的俩兄弟,拉了一下手,彼此眼里,是可以将性命相托的信任,那眸底一簇簇的小火苗,生猛得若有人放个放大镜在他们眼前当凸透镜使,估计聚焦后能把张老爷子家的房子给点了。
一进汇华银行的门,随着一声“李公子!”,一个人就快速的迎了上来。
这人赫然就是刘襄理!
业务部的刘襄理在银行内迎宾,再正常不过,可此时此地,这人就是给志远“赫然”的感觉。
刘襄理脸上礼貌的微笑着,微躬着身伸手肃客,导引着贵客上楼去张其先的办公室。
不说李阎王拿眼光把刘襄理从头到脚扫描了好几遍,连志远都瞟了刘襄理好几眼,表面上看刘襄理西装革履,彬彬有礼,并无异常,但细看之下,那大背头虽梳得一丝不苟,但还有种湿漉漉的感觉,像是刚蘸了水才把头发弄服帖,眼下也老大的两个黑眼圈,估计昨晚是一晚没睡,是才梳洗打扮了匆匆赶过来的。
因何赶来,是因为要“上班”,还是因为收到了自己要来此与张其先见面的消息?又是从哪里赶来?是身为满洲情报组副组长从处置事件之地赶来与自己相商,还是已经被日特控制反水,来诱捕自己的?
强子为什么会死?这刘襄理到底有没有及时将自己的示警通知梅子瑜和强子?
这人,是否包藏祸心?不可不察!
张其先的办公室及会客室,都在银行的三楼,到了楼梯口,志远停下了脚步。
在前引导已经站上阶梯的刘襄理也站定,伸手肃客:“请!”
两人四目一碰,扫向刘襄理身上的,岂止是志远意味深长的眼风,还有李阎王森然的目光,刘襄理的眼色一下子就深了,但依然坦然。
志远微微一笑,也伸手向上:“请!”
二楼的楼梯转角,有一个长衫男子,见到拾级而上的三人,侧身让道并冲志远点头致意,模样既紧张又警醒,这人是陈秘书。
“就在这里守着。”刘襄理经过他身边时低声吩咐,陈秘书点头。
刘襄理只是业务部的一个襄理,而陈秘书是董事长秘书,在职员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职位比刘襄理高,对刘襄理言听计从,显见得这不是工作日常,而是正在执行满洲情报组的任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