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上午十一时许。
奉天城里的天桂茶园,名为茶园,实为戏园子,所在的马路两旁,商贩云集,奉天是奉系军阀的老巢,经营多年,人口密度,可比长春大多了,这天还碰巧是星期天,街道上车水马龙,行人熙熙攘攘,川流不息。
而整条大街的繁华与热闹,除去众多的买卖商家之外,最引人注目的,便是天桂茶园的锣鼓点儿,那时没什么娱乐,很多人便都爱看戏,“听完戏去买东西,一举两得赛赶集。”,便是当时百姓很向往的娱乐方式了。
天桂茶园以前只有一个小戏台,说评书、演杂耍、唱莲花落等,后来重新修建成封闭式戏园,设观众席二层,楼上为包厢,楼下为池座,成为可容纳900多人的大戏园子,许多名伶在这里登台亮相,生意相当的红火。
戏园子里,京戏班子已经开锣了,而戏园子门外,由志远导演的“偷龙转凤”,主角儿,也正式登场了!
“突突突”一阵机车的轰鸣声,一辆带挎斗的电驴子(就是三轮摩托车)由远而来,光是听到那电驴子的声音,站在天桂茶园门外负责把门兼卖门票和带座的两个职员,就已经面面相觑,他们就怕听到这种电驴子的声音,开着电驴子的警察,只要在戏园子门口一停下,戏园子就得赶紧上供,奉上“孝敬”,敢不给或是钱少了,那些警察就往里头冲,管你台上是不是正唱到热闹处,先喝停了,然后“例行检查”,不整你个人仰马翻,不算完!
两个职员,都指望着那电驴子,也就是过路的,听说现在正在通缉两个要犯,就连他们这戏园子,今天一早,都收到了这街的街长送来的通缉令,这个时候,警察应该正忙着,没时间来打秋风吧?
可怕什么,偏偏来什么,伴着“突突突”的轰鸣声,那电驴子来到戏园子门口,就不再移动了,还突然就没了声音——这是开电驴子的人,关了火!这分明就是冲戏园子来的!
那两个职员心惊肉跳的,到看清了来人,虽然没错是警察,但坐在挎斗里的,也就是领头的,好歹不是最善勒人大脖子的“曹二虎”或“李大胶皮”,而是相对比较好说话的刘光祖。
两个职员互看一眼,都有大松一口气之感,若是“曹二虎”或“李大胶皮”,他们可不敢自己应酬,非蹿进去叫领班出来不可,以前就有同事,在“曹二虎”来打秋风时,仗着当时某大人物正在里头看戏,谅“曹二虎”不敢胡来,手头钱不多,也不去叫领班,只将手头的钱做孝敬,结果“曹二虎”当时没进去捣乱,冷笑几声,钱也不接,抬腿就走人了,以为这就完事了,却不想等散戏那大人物走后,“曹二虎”立即就带着两个人,杀了个回马枪,把那个职员打了个臭死,肋骨都断了几根,因伤回老家后再无消息,也不见回来复工,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
两个职员当中年纪大的老马,算是领头,赶紧上前,冲着刘光祖点头哈腰:“哎呀!刘警长!您这是荣升了啊!上回见您,您肩膀上还是一个星,这回就已经两个啦!恭喜恭喜!”
捧完刘光祖,又对在电驴子前后座上的两个警察点头行礼,这两个人,一个老马记得好像是姓于,另一个有些面善,但不大记得姓什么了,不敢乱称呼,只点头行礼。看这两人的肩章,都是一枚梅花星章,说明这两个人的警衔,是警察中最低的警士,而刘光祖肩章是二枚梅花星章,比这两个警士稍高一级,是警长。
刘光祖被人捧着,脸上有了笑意,眼里则是恰如其分的自得,嘴里倒还谦虚:“也就小小的升了一级,要不是还有些文化能抄抄写写,这回晋升还轮不到我呢,有啥好恭喜的!我们忙着呢,不废话了,看中你们里头的厕所了,这一带,也就你们家的厕所比较干净,我们借个厕所!”
老马立即大松一口气,以前,也有执勤中的警察来借厕所的,只要不是来打秋风的就好!
老马立即伸手肃客,一个劲地把人往里头让:“几位请便!里头请!里头请!三位忙于公务,都辛苦了。”
“谢啦!”刘光祖说着,已经从挎斗里站起,跨出挎斗下地。
又招呼两个同伴:“下来吧,一起进去上个厕所!”
“好!”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警士立马就偏腿下车:“妈的,从早上忙到现在,连上茅房都没空,都已经憋了老半天了!”
“我也是!”坐在后座的那个警士也要下车。
刘光祖就叫那司机:“玉泉,你扶着点永元,妈的这事闹得,连旧伤复发的都不准休假!永元这伤,还他妈的是公伤!”
后座那个叫永元的,连忙一摆手,大咧咧的:“扶啥扶啊,没事!走吧!”
说着就往里走,人瞧着没什么大碍,就是走路有点拐啊拐的。
老马赶紧殷勤的侧身在前引导,却被刘光祖用手一指他,又指了指电驴子:“你!就杵这儿,帮忙看着车子,我们就撒泡尿,很快就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