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远听了,心里还是很欣慰的,三大爷虽然不喜欢李熙,但不会因个人喜恶而影响对李熙为人的判断,看人看事公正。理性就好,不然,自己在他面前就不可再为李熙辩护了,不然,非谈崩不可。
“三大爷走南闯北,见多识广,岂止是眼界开阔,更有容人的胸襟!”
志远先是送上一顶高帽,然后沉默了一会,幽幽的道:“三大爷,谢谢您明白我,还相信我为了我爹,可以连命都不要,更遑论权势富贵了。三大爷,远子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您的这个信任,我仍是那个为了爹爹能把自己卖掉的孩子,这个永远不会变!在我心里,这世上,就没有人能越过我爹去。”
“但是,”志远话锋一转,眼里明显带上了沉痛:“请恕我不能也不会疏离我爸,我已经错过一次,伤了爹爹的心,自己也被‘不忠不孝’四个字,压得透不过气来,我不想再错第二次!爹爹若不肯接受我,那是我应受的磨难,但我永远不会放弃回归杜家的努力,或者你们觉得我已经没有了资格,或者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忒不是东西的三姓家奴……”
志远突然眼睛就红了,说不下去,好一会,才哽着声把话说完:“可我知道自己的心,在我心里,我姓杜,叫杜志远……”
庆三爷眼里也明显有了凝重和沉痛,满眼的难过,一声长叹:“远子,放着平路不走偏偏要爬大坡,你这是何苦啊?”
事到如此,志远只能上大招了:“说句掏心窝子的话,三大爷信我,我也信三大爷……和您说实话吧,那个在龙行里的卧底,不是我的人。”
“啥?那他是谁的人?”庆三爷眉毛立时就是一挑,这可关乎龙行和海山的安危!
志远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庆三爷更加信服,并不直接说破,提醒道:“龙行成立之初,是在江桥抗战之后,能得我爹信任加入龙行的人,都是我爹考查已久认为没有问题的人,而那时,我不过是个才从日本逃学回国的学生哥,什么都不懂,也不会料到时局发展之后有一天我和我爹会反目成仇,那个时候,我和我爹,好着呢,父慈子孝,怎么可能会提前布局,在我爹身边,打下那么深的一个钉子?”
庆文秀低头想了好一会,也就明白了:“是李熙!”
抬头一双利目就射向志远:“那个卧底,是谁?叫什么名字?”
“这个,我曾经问过我爸,他不肯告诉我,我是真的不知道。想必爹爹和三大爷说起过,浑河堡开杂货店的刘老三,是我布在浑河堡的眼线,他对这事,一直有帮我在明查暗访,但至今没有头绪,龙行以春婶子的磨坊的伙计为主,我估计,这个卧底,应该是磨坊伙计之中的一个。”
庆文秀失望得眼神一暗,半晌,喟然长叹:“这李大教授,老奸巨猾之外,对你的重视程度与这提前落子的功夫,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……”
“我爸不仅知道龙行,还知道一直悬而未破的周官屯巨案,是我爹爹带着龙行的人做的。我至今仍和李家资产撇得很清,他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,知道我成天削尖了脑袋想往浑河堡钻,他本人也和爹爹不对付,他那么聪明的人,也不会不知道只要爹爹死了,我就笃定只是李纳李善德了,可他,宁可违心的许我兼祧李杜两家,也没有使那个横手!”
庆三爷有些动容了,不但是动容了,还动了心:海山的把柄全在人家手里捏着呢,可那李熙竟然没有借刀杀人!
“还有,”志远又道:“我爸不但没有加害,还根据他的那个卧底提供的情报,暗里保护着爹爹,当年钱益三是我做掉的,我手快一步,若慢一步,做掉钱益三的就不是我了,我爸会做掉他。我问他原因,他说怕我的丹毒没了爹爹替我拔除治疗,也知道我和爹爹父子情深,他不愿意看到我难过。”
“三大爷,”志远看着庆三爷,满怀期待:“我爸待我,也恩深如海,我知道,人不可以太贪心,可我真的,两边都抛舍不下,您又疼我又开明,在这事上,就容我贪心一回,行吗?”
庆三爷心痛的伸手,摸摸志远的头:“远子啊,我容你没啥用,关键是,你爹是否容你贪这个心!但你也没有白和我说这几大车的话,对于你的苦衷,三大爷了解了,我会尽力的,去和你爹解释。你爹嫉恶如仇还脾气死倔,不好说服,可也是个明理有胸襟、以大义为重的人,李熙有义举,别的不说,这回亏得有他及时发现和通报险情,梅先生才躲过一劫,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,咱就不容人家洗心革面?”
志远听了,心里那个激动,说话都有点结巴了:“三大爷,您……您这是……呃……谢三大爷!”
志远起身,那动静是要给庆三爷磕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