志远偏开头,冷冷的,斜着李阎王,李阎王知机,赶紧缩脖回复正形,还危襟正坐。
志远这才脸色稍缓:“你这回,说实话,倒也确实神勇,”志远说着,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:“那刘襄理,把你夸得啊,天上有地上无,馋你那身本事啊,馋得直流口水,还说他,心甘情愿的,把那把****送你了,你是真的,给我长脸了。”
李阎王得了志远的夸奖,脸上像是飞了金似的,抿着嘴“谦虚”不言语,可眼睛兴奋得发亮。
这反应,让志远心里舒服,忽然想起什么,歪着脑袋问李阎王:“你之前,给我道喜,可是真心?”
李阎王一副不容置疑的调调:“那还用说!哥儿很快就能和老爷子团聚了,哥儿开心,我就开心!”
志远意味深长的笑笑:“我爹和你不对付,说你心毒性狠,还在熙德堂的那时候,就说过了不许我和你来往,你就不怕我重回浑河堡后,被我爹勒令着,把你赶出明心堂?”
李阎王转头,深深的看了志远一眼:“可聊到这个了!嗑了这么久的闲牙,我就在等哥儿问我这个。”
“哦?”
李阎王看着志远,微笑着:“哥儿一直在挂心着这个,是怕我知道老爷子很快就会是咱的太上爷,心里犯嘀咕不自在,后半夜会睡不好觉吧?”
志远没说话,看着李阎王,心说这杀坯,心思倒还明白。
李阎王一脸真诚:“哥儿放心,我心里头,安逸着呢,等到了点,有哥起来替我,我保管倒下就睡着,决不会心里犯嘀咕。”
“你,不怕?”志远有点诧意。
李阎王看志远的眼色,一下子就深了,言简,意赅:“不怕!我知道,我会一直在哥儿身边,因为,你是哥儿!”
志远看着李阎王,吃惊、欣慰、感动。
半晌,幽幽的轻叹:“你虽然不大识字,却知玄机,心如明镜,对于我,敢信肯信,好……”
李阎王淡定坦然的微笑,浑河堡的那位,对于哥儿,确实有着超乎寻常的影响力,可哥儿,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会屈从于别人的人了,哪怕那人,是他爹!不肯疏离李大先生,就是实证!
“聊好了,咱的心,都安了,哥儿,你该去睡了吧?”
见志远不言语,李阎王目视志远,声调难得的温柔亲切:“哥儿刚才说了,我心如明镜,那我就再不谦虚一回,认下了!哥儿,这几天,最费脑子熬得最惨的那个人是你,你本就气弱,木头救出来后你还摔伤了,哪有不想睡觉的理,你这么硬顶着和我闲嗑牙,是心疼我,陪我一起顶瞌睡呢,这个,我心里还真是明镜似的……”
志远没看李阎王,盯着篝火没说话,自己是能看透人,可别人也一样能看透自己,林有知道自己矫情装大尾巴狼,李阎王知道自己这会子,是什么小心思……
被人看透,却不惊惶,因为那全是不会害他的人,不,这不是被看透,这是相伴相知!
李阎王脱了自己的外衣,铺在地上,示意志远睡上去。
见志远不动,急了,向边上睡的林有一呶嘴,小声的对志远道:“哥儿,快睡吧,你要再不睡,我都怕有人要起来打我了……”
志远闻言,观察了一眼林有的睡姿,他相信李阎王决不会看走眼,林有是装睡。
志远没再坚持,侧身睡下。
他怕他再不睡,林有也不会入睡,林有最多也就再睡个把钟头,就要起来值下半夜了。
林有和李阎王是上位四神,本可以一觉到天亮,由胖子和黑子去值夜,可顾及他这个哥儿的安危,怕胖子和黑子警觉性和听力不够,相约一人值半夜。还怕他一身的腐臭味加血腥味,特别惹蚊子,燃了篝火,篝火产生的光和味易惹人注意,这也是他们坚持由他俩亲自轮值的原因。
志远闭上了眼睛。今天,又明白了一件事:凡江湖上响亮的名头,就没有白给的,不论识不识字,有没有口才,心里都明镜似的,如李阎王、鬼见愁……
志远躺下,林有那边便有了动静,没起来,但一团东西,甩给了李阎王。
那是林有的上衣。
李阎王冲林有微一点头,然后把那衣裳,给志远盖在身上。
东北的夏夜,特别是在这山边野外,风还是很凉的,这回运木出城,任务要紧,明知要在野外过一夜,也无法准备太多。
下半夜,林有值夜时,特意挨近志远,盘腿坐在他上风的位置上,用身子,多少帮他挡着点风。志远身子弱又还有伤,林有是真怕他着了凉。
林有身体棒,夜风里,身子不觉得冷,但心里,有点悲凉。
他也想,像李阎王那样,和哥儿有一搭没一搭的亲切闲话,毫不保留的和哥儿坦诚相见,互信相知,可如今和哥儿之间,似乎总有那么一些隔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