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温起身,一身风尘,没时间洗澡,就去外边打盆水,抹洗一番,然后回密室换衣化装。
就见密室里,大鱼已经化装收拾停当,正在检查准备随身携带的短枪。
大温一边换衣服,一边瞄大鱼一眼,鼻子里一声冷哼:“咋的?如果一会在那大会上,看姜恩之嘴上没把门的,你还想当场一枪崩了他啊?太过冒险之余,是不是太蠢?而且,会不会已经太迟?你怎保那家伙就在回城的这一路上,会不会已经向山本吐口提到了哥儿?”
大温所说的山本,名叫山本苍介,是日本人新近派驻富锦一带的“宣抚工作班”的班长,所谓的“宣抚工作班”,里头一堆子全是政治特务,这次日本人要将姜恩之树成“弃暗投明”的典型,就是由山本苍介具体负责,这家伙几乎是贴身紧跟着姜恩之。
大鱼苦笑,小心的把枪插藏好:“如果真是我看走了眼,那我一定会全力补救,该干嘛就干嘛!哪怕会没了性命!”
大温便收了那晒笑的模样,人家虽是“晚辈”,可却是这次行动的“总办”,一直对自己恭敬谦让不说,这会子,还言语如此悲壮,自己不能太过。
大温边扣衣扣,一边正色的语带同情:“姜恩之是不是诈降,你自己都说了,并没有十足的把握,若有个什么闪失,可全是你的责任!按我说的,早点把人宰了,干净利落,永绝后患,用得着担这个心受这个怕?你和那姜恩之,一不沾亲二不带故,犯得着吗?”
大鱼淡淡的:“虽无十足的把握,但我判断姜恩之诈降的可能性有八、九成,这不是犯不犯得着,这是人命,是大义!”
“所以,你宁可自己担责?”大温眼里闪出几许钦敬的亮光:“放着平路不走偏要爬大坡,担惊受怕全他妈的自找的!但也确实有担待,够勇!够爷们儿!还挺沉稳大气,立定了主意就不摇摆,有你的!”
这是到富锦后,大温第一次如此正色当面称赞大鱼,大鱼领情的淡淡一笑,然后双眼里亮闪闪的:“温爷您别夸我,真正值得夸的人,是哥儿!我担的是责任,可哥儿他一句‘我信你!’,赌上的,却是他自己的性命!”
大鱼长出一口气,幽幽的道:“都说独我没受过哥儿的救命之恩,可知遇之恩,也是恩!这恩,我愿意以死相谢!”
下午2点,在县公署门外的空地上,闹哄哄的一大堆子人,这儿就是“宣抚大会”的会场了,不管有闲没闲,只要是还能喘气的活人,都得出席,不然就是“通匪”,要吃大苦头!
现场最忙活的,倒不是压阵的日本兵和伪警察,而是那些维持会的干事和那些保长、甲长们,现场男女老少,
带着自家的小板凳或是扛着长条凳,呼男唤女,乱哄哄的,可怎么劝怎么骂,都坐不整齐,特别是靠大榆树那边,谁都不愿意过去坐,都说那上头挂着人头呢,疹得慌,再怎么吆喝,就是不往那边坐,全往另一头挤,结果整个会场,就和那“头重脚轻”的怪胎似的,一边挤扎堆,一边稀稀拉拉的。
人堆里,短打扮的大鱼,轻轻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大温,他们化装成给货栈送货的车把式,一起“被迫”来听“宣讲”,其中大温是“把头”,大鱼和长嘴还有一个大温带来的手下,算是“伙计”。
平时抽老刀牌香烟的大温,这会子叼着旱烟袋,一副车把式的打扮,有模有样的,顺了下眼皮,表示他也已经注意到了。
姜恩之出现了!
姜恩之跟着个“矮粗胖”,从县公署里出来,公署外贴街墙的位置,几张长桌一字排开,就算是主席台了,桌子后头就坐的,除了县里的几个满系、日系的头头脑脑,还有那个“矮粗胖”和姜恩之,那个“矮粗胖”不但和姜恩之寸步不离,还蛮受县里那些官儿的谦让呢,竟然就坐在了县长的右手边,而他的边上,则是坐着姜恩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