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南垂眸,嘴角微翘,真当她死人了不成?
不一会儿,小丫头和一个穿戴更体面些的大丫头走出来,小丫头去了,大丫头打量着节南。
“东西呢?”大丫头问。
节南奉上布包。
“咦,你是姑娘家?”大丫头的声音挑高,显然诧异。第一眼就瞧见乌七抹黑,方才注意长衣下露三寸裙边。
节南抬头,让对方看清自己,才应是。
“如此倒也不用避嫌,你且稍待。”大丫头打起帘,抬声往里通传,“禀夫人,陈掌柜遣来一位姑娘送货,可要奴婢请进来?”
“陈掌柜倒是通晓世故,快把那位姑娘请进来吧。”刘夫人声音含笑,似仍为适才的欢乐而乐。
大丫头稳稳走进门里,对节南挑眉抬颈,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礼,同时压声吩咐,“我家小姐和表小姐也在,你切记不可说粗言鄙语。至于夫人问你什么,你就答什么,不必多嘴饶舌,想多得几个赏钱。”
节南身姿不低头不屈,一言不发走进屋去,立时见到红木榻上坐着的三个女子。
刘夫人随年月愈发端庄,刘俪娘再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。另有一位年轻姑娘,齐眉海,流云髻,面如月盘,肤凝脂,一对笑眼儿,樱唇俏鼻。不说美得如何如何,也是秀外慧中的俏佳人。想必就是叫做季儿的那一位了。
节南也不自报家门,静然奉上观音雕版,在一旁待刘夫人细细端详。
刘夫人瞧了又瞧,渐渐显出爱不释手的表情,啧啧称赞,“伍师傅的制版手艺真是绝了,便是府城,我也找不出比他更好功夫的版匠来。”
俪娘却噘噘漂亮的小嘴,“那位版匠的手艺要是那么好,何至于到凤来县做活儿。要我说,是娘心慈,几曾说过一句别人的不是?即便对桑家那样的——”
节南心道,凤来县得多无趣,让众口一致,只会提桑家这样那样的。
“俪娘。”刘夫人心慈,但也不宠女儿上天,极注重教养,“难得说笑一回也还罢了,却不可背后论他人是非。”
俪娘嘴一瘪,有些不快。
那位表小姐眼尖,偏帮委屈的表妹,“姨母说得是,不过俪妹并不存坏心,只是就事论事罢了。桑家之恶,更不仅仅是道听途说,姨母家还深受其害,令大表兄的婚事耽搁至今。”
刘夫人虽能严厉管教女儿,对这位侄女却多一分待客之道,但笑了笑,没有说教的打算,转眼望向节南。
起先,她瞅得漫不经心。然后,就坐正了,神情中诧异和尴尬交织,甚至忘了应该让两位年轻的姑娘回避,怔怔然脱口而出——
“六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