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南坐在车里,静眼瞧着桑浣对新提拔的二掌柜说话,仿佛今日一切如常,只不过老人走了新人上位。这个信局里,所有人都是神弓门的人。神弓门人的命,不由南颂律法来论,由大今说了算。
而羌老二之死,是桑浣按照门规处决的,还有宛烈大人的文书为凭。羌老二的亲信们谁敢说一句不是,个个怂包,转而对桑浣唯唯诺诺。
节南忽然又想起王泮林一句话。
他问,神弓门是不是内斗得厉害。
“别小看这里。”年颜板着骷髅相,“你便是无心为门里效力,也不要打别的主意,若安分守己,或可活到头发白。”
节南收回视线,却在年颜那张脸上反复打转,最后冷冷吐言,“不必你多管闲事。”
年颜一撇嘴角,三角吊眼冒狠光,“只要你在门中一日,我就不是多管闲事。桑节南,你害死自己不要紧,还想让小柒跟你下地狱不成?别忘了你师父是为谁死的。”
“闭嘴,听你提我师父,我恶心。”节南转开目光,望着信局周围的街道,似漫不经心。
年颜握出了拳,“是,我恶心,从小到大,人人当我恶鬼。所以呢?我就不能有喜欢的姑娘了?因为这张爹娘给的脸,我就没资格追求漂亮女子?”
节南呸他一声,“狗屁不通!我和小柒说你不能喜欢漂亮姑娘了吗?我俩只是觉得你眼睛瞎了,喜欢金利沉香那种做作的女人罢了,还为此不分青红皂白……”她咬紧银牙,气得直甩脑袋,“横竖你听不进人话,我跟你扯什么!”
小柒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,一屁股坐斜半驾车,“姓年的,男人丑点有何要紧,但要是让女色迷了心窍,就一点长处也没有了。”
“女色?”年颜居然失笑,“我要只图女色,在你俩当中挑一个不就得了。”
节南和柒小柒同时死瞪年颜。
年颜不以为意,继续道,“沉香虽然刁蛮自私,却比她母兄善良,若不是她替你二人求情,你俩早死了。”
节南但觉心累,“不是她替我俩求情,是她在众人面前装好人而已。”
柒小柒啊啊叫两声,“好了,好了,不用跟他多废话,迷得七荤八素,我们说什么他都会当放屁,咱等着喝他喜酒就行了。”
年颜双眼闪过一丝沉痛,薄唇扭曲,“我从未说过非娶她不可。”
“别!千万别说她好你就好这种鬼话!你等着,我帮你,砍下她漂亮的脑袋,让你晚上抱着睡!”
“小柒……”节南一拍柒小柒的后背,“你别让我做恶梦。”
“说什么呢?这么热闹。”桑浣走过来,“难道终于和解了?”
节南往车里缩,小柒咬糖人,年颜检查缰绳,以沉默否认了桑浣的假设。
桑浣摇摇头,上了车,道声回府。
静了一会儿,桑浣就对节南道,“你想个办法,让赵雪兰也当伴读吧。”
节南愕然,“姑母究竟怎么想的?恕我笨,只觉赵雪兰要是和我一道进出,等于给自己找了个盯梢的,今后姑母有什么任务交给我,可别怪我不能迅速行动。”
“我想过,上半年门里不会再有大事,你也办不了大事,就在千金圈里混着吧。而赵雪兰,一定要在半年里嫁出去。所以,最快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给崔玉真伴读,多见见各家夫人,把名声重新弄干净。”
节南哑了半晌,呆看着桑浣。这人,刚刚雷厉风行解决了异己,杀人没眨眼的,这会儿又气定神闲地料理起家事,尽在掌握之感。她,还没有和桑浣正面交手,却已觉自己完全被动,处处让桑浣抢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