延公子请节南坐,吩咐月娥上茶点,才问,“姑娘若不介意,可否告知姓氏?”
节南疑心不是随时随地瞎冒,其实总会有些平常人不在意的细小凭据,所以这时不会无凭无据乱猜船主人的善恶,人乖她也乖。
“我姓桑,家中行六。”
“在下延昱,从同洲过来,正往都城码头,不知桑六姑娘想在哪里下船?”不问节南落水的原因,只问她打算哪里下船,延昱显然很懂得女儿家不安之心。
“巧得很,我也要进城……”节南语气沉稳,心里打着几个小风车轮,“同洲现下可还太平?”
天下人皆知,大今南颂在同洲和谈,虽然曾被成翔之事打断,但和谈重启已有三个月。
“想不到姑娘也关心时局。”延昱稍怔即答,“同洲和谈结束,我朝与大今订立友好盟约,这时盟书应已进了阁部,就等宰相盖印,官家颁布圣旨,昭告天下。”
节南听延昱一带而过,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,笑容愉悦,“那可真是大好消息。打了这些年的仗,人心惶惶,就怕南方也陷入战乱,如今订下友好盟约,总算能够松口气。”
延昱笑道,“正是如此,江南仍可安逸。姑娘是江南人?”
月娥来了,不过这回还带着两个小丫头,淡定吩咐她们给节南送茶送点心,但延昱那桌却由她亲手侍奉。无论是月娥,还是俩丫头,端茶递水的动作划一,不似寻常富家。
节南看着,心想恐怕对方颇有来头,垂眼喝了口茶,再答延昱,“不是,我本是北方人,父母过世后,来都安投奔姑母。今日同姐妹上江投粽子,不料遇到大雾,一阵风浪将我刮下船,多得延公子相救。请问延公子住都城何处?等我告知姑丈姑母,他们定会登门道谢。”
“桑六姑娘当真不必客气,救人本就应当,而我此来其实是代父母先行,要在都城寻个宅子安置,只怕暂时居无定所。”延昱施恩不图报,不过到底问到一件事,“就在遇到姑娘之前不久,江上一大阵动静,还闻到硝烟味,船夫们差点慌了手脚。不知姑娘可曾听到?”
“怎能听不到?”节南面露一丝惊色,“我就是听到那阵可怕的响动才一时没抓稳,但不知其他人如何。”
“除了姑娘之外,一路并未瞧见他人,应是无恙……”延昱忽然站起,目望前方,神情顿肃,“水师?”
节南一看,一艘铁头尖底大狮船劈浪迎面来,帆旗绘蟠龙,是帝都水师的图案,还有一旗写一大字“玉”,是水师军号。
延昱望定水师船头,陡而放声道,“木秀老弟,我是延昱!”
那船看着来势汹汹,却听船头有人惊喜大喊,“昱哥?!徵哥快来!昱哥他没死……不,他平安无事……他回来了……”
延昱朗声,“虎父无犬子。木秀老弟,经年不见,你一嗓子可慑敌胆啊!哈哈哈!”
节南见那大叫大喊的是个有点娃娃脸的小胖子,个头不高,身材魁梧,肩头膝头绑竹片甲,头戴铁盔红缨帽,腰别官刀,又挥手又窜跳的,语无伦次,最后也发出响亮哈哈笑声。
她问走上来的月娥,“月娥姑娘,你家主人到底何方神圣,居然和水师小将称兄道弟?”本来还以为今日会无聊收尾。
月娥柔声道,“我家老爷原是先朝太学学士延文光,我家公子是先帝钦点的拾武状元探花郎。”
节南那颗细作脑瓜立刻把延文光翻出来了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