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氏犀利目光稍稍转柔,“如此这般就最好了,毕竟是崔府家事,我亦不想最后弄得要相爷出面,让你姑丈难为。兴许你还不知,吏部正拟工部官职调动,你姑丈这军器少监肯定是要动了,但往上还是往下,尚未可知。”
这是公报私仇的警告。
节南淡然,“我们明白的。”
戴氏看不出节南的冷淡,只看出她顺从,故而十分满意,“我亦懂得感谢,不让你们白担着这事。只要你们能守口如瓶,无论是赵大人,还是你姐妹二人的姻缘,崔相和我都会放在心上。”
节南诚挚地说,“夫人不必客气,我心领。”
戴氏却当成节南客套,“客气什么,等我忙过这阵子,我就替你和雪兰姑娘寻一门极好的亲事。崔相还挺看重你姑丈的,为官踏实本份。他这回要能升一级品阶,只怕不用我操心,请我牵线的人家就能排一长队……”
节南呵笑,有些话既然说不通,就不说了,但瞧戴氏有点停不住,耍坏提起不开的壶,“夫人莫怪,敢问玉真姑娘可好?真得了风寒?”
戴氏立刻沉脸,竟还哼了哼,“休提那不孝女。我含辛茹苦养她那么大,以前谅她年纪还小,对方又是花言巧语之辈,她会犯糊涂也还罢,想不到越活越天真,这把岁数还不懂事。我倒宁可她病个三载五载的,直接当了老姑养她一辈子,总比丢了全家人的脸强得多。”
节南懒得敷衍,又无话了。
戴氏遂挽着节南往水榭回走,“你若有心,帮我劝劝她,横竖她当我这个娘亲是仇人,怎么说都是我无情。玉真从认识你之后性子就开朗不少,或许还能听得进你的劝。”
被寄予这么大厚望的节南却不觉得意,“不敢瞒夫人,我今夜急来见姑母,其实是赵大夫人病势转危,虽想劝玉真,就怕有心无力。”
丧中官户,有数不清的事要办,只有别家来安慰的份,哪有反过来去劝慰别人的。
戴氏哎呀一声,面露同情色,“这……你怎不早说?若知如此,我也不拉着你说话了。快快去请你姑母!”
节南叹谓,“不想冲撞了刘王两家的大喜事,而且赵大夫人久病,本就不乐观,或迟或早罢了,故而不打算惊动他人,只想悄悄请了就走。”
戴氏连叹,没再多说。
待等上楼,戴氏帮忙串场,替下正热络应酬的桑浣,只对王老夫人说赵大夫人的病有些反复,赵府没个大人,不得不来请桑浣。
都知道赵府刘氏病了很久,王老夫人也不多留客,还嘱咐婆子去拿了两盒补气老参送给桑浣。
节南看在眼里,且不说另一重身份,着实佩服桑浣的交际手腕,这才多大工夫,连王老夫人都哄住了。
桑浣走出主楼,优雅的气质就是一变,面沉似水,“说!刘氏这回又想怎么发作?才过几日太平日子——”
节南淡道,“约摸撑不过今晚。”
桑浣先是睁圆双目,却又立刻冷下,哼道,“你别被她骗了。她最见不得我和老爷一同出来应酬,回回不让我们安生,花样百出。”
节南回应,“我不知从前那些,只知刘氏吐了一床血。除非她把鸡血当人血泼上去的,不然寻常人吐那么多血,绝无可能逃过一死。”她是吐血的行家。
桑浣仍是不信,目光却有些迷离,到了王家大门外,看到神情同样有些迷茫的赵琦,居然幽幽叹口长气,上前搀扶了丈夫。
“老爷先别难过,保不准是孩子们分不清轻重,等咱们回去,姐姐就没事了。”
赵琦捉紧桑浣的手,一张脸苍老不少,“她才不过四十出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