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叔韧睨节南一眼,捉举了芷夫人的手,“她既是你干娘,我又该是你什么人?小丫头没大没小,长辈的事也是你管得的么?”
节南还就是没大没小,“我喜欢干娘,才认她为亲,而且也就认她一个,至于您,当然不是我的谁,二爷就是二爷,顶多看在干娘的面上,再客气点儿,叫您一声纪二伯。”
纪叔韧听得凸眼珠子,这丫头是故意喊他伯伯的吧?他年岁不到四十,平时极重保养,走出去常被当做二十七八,加上相貌天生好,不知讨了多少女子欢心。到了这张桌,一个为了躲他装扮成丑男子,一个翘脚踩凳都不让他坐。所以,这两人才能成了干母女?
芷夫人却让节南一声纪二伯,心里好生解气,脸上就笑了起来。
纪叔韧瞧见王芷笑了,顿时没了火气,也笑,竟带着一丝讨好意,“你笑了,就是解气了?跟我回家吧。自你回了娘家,我爹我娘我大哥没给过我好脸。这不,就把我踢出了家门,说带不回你我也不用回了。”
节南听了,真想叹气,才觉这位是情场老手,却原来不过是因为天之骄子,凭相貌和财力直接招惹了无数桃花,其实本人嘴笨,所以这时候提什么爹娘大哥的。
芷夫人的笑仿佛昙花一现,瞬时冷下,想要抽出手,却让纪叔韧抓得死紧。
她恼道,“给我放手!”
纪叔韧皱眉敛笑,语气骤冷,“不放!王芷,你究竟要我如何?”
王芷不是节南,即便能穿男装做买卖,她始终是大家千金,自小受到严格的教养,做不出当庭广众闹将起来的事,也没法笑眯眯对自己的丈夫冷嘲热讽。因此,她只是从婆家跑回了娘家,避而不见,冷眼期望纪叔韧就此放过自己。
而王芷甚至没想过,和纪叔韧再见面的话,应当如何自处。她是安阳王氏,是骄傲的人,很多委屈,很多苦楚,他人看来是她性子不好,她就只能自己承受,也确实承受了很多年,如今只是撑到极限,黯然放弃而已。
节南暗眼观察着王芷的神情,瞧她从愤然到委屈,再到黯然,脸色竟变得灰败沮丧,就知这位芷夫人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了。也是,身为万德的当家,迄今上自家商楼还要女扮男装,明明对丈夫三妻四妾不满,到头来,不是赶跑三妻四妾,却是她自己回了娘家,可见她是摆脱不了名门出身的束缚了。
无论是安阳王氏,还是江陵纪氏,皆名震天下,而乍看起来,纪叔韧也不过就是风流了些。反观王芷,作为正室大妻,膝下无子无女,七出首条无后为大,便是纪叔韧休妻,江陵纪氏也无须惧安阳王氏问责。而今,江陵纪氏为了王芷,踢儿子出家门,纪叔韧又是苦苦追妻,住在船屋三个月,谁还能论纪氏一句不是。真要闹大了,大概也会说王芷不识大体,自视太高,摆名门千金的架子吧。
不过,节南并没有不屑王芷的逆来顺受。她自己已是天地一孤儿,而王芷背负数百年家族荣光,不是单单一字弱就可以断论的。设身处地,她不会比王芷做得更好。她只能庆幸,她没有生在名门,只是生在土霸小家,自小唯一犯愁的是,怎么向旁人证明自己不是土霸,尽管结果不知不觉变成今日这样,变本加厉,快当起霸王了。
既然如此——
节南突然抓了纪叔韧的胳膊一把,用了内劲。
纪叔韧疼得倒抽口气,捉王芷的手自然松开,冷瞪节南,“丫头这是当真不识抬举?安阳王氏得罪不起,我江陵纪氏就能容你放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