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夜,月静初,巴州水坝仍热闹。
不是热火朝天的赶工场面,却是呼朋唤友,姐妹茶话,家人齐聚,老少出行的赶集场面。
范令易和王泮林合力向知州争取,每逢初一和十五,午后工地停工,人们休息大半日,还开了集市,早市到夜市,甚至吸引了元县百姓,如今小集市已经变成大集市。
节南到的时候,范令易正和妻儿在集市的小食摊上吃饭。
六品的都水监,致力于巴州水坝多年,竭心尽力,人人回家过年的时候,他都不肯离开工地一日,以至于原本在都安的妻儿都搬到元县安了家。只是即便离得这么近,一家人同桌吃饭的机会也不多。范令易太忙了,小到工人们伙食,大到工事造图,都不会疏慢,多数时候住工棚,比任何人都早起晚睡。
吉平要过去,节南拉住,“让范大人好好吃完饭。”
吉平点头,表示明白了。
“娘,你看。”商曜指着不远处一个画摊。
画摊专画人物,二十文钱就能画像,立等可取。价钱不贵,生意却冷清。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妻,坐靠一起,一个约摸两岁的女娃娃坐在父亲腿上,一家三口分一张冒热气的烙饼,说着家常话,竟是其乐融融。
巴州处于西北,多穷山恶水,元县因为离锦关山近,山产富余,沃土也不少,故而靠祖上庇荫的土财主们腰缠万贯,但一件衣裳都传代的穷村也有,贫富差异厉害。
商曜拍拍腰间荷包,“娘,画一张吧,,我正好带了二十文。”
世道苍凉,人心仍暖。
节南同意,眨眼刁俏,“给你吉平叔画一张。我一直好奇,他在画上也会是这么老实的相貌么?”
吉平走在后面,嘴角不自觉下弯,老实人只能无奈。
节南继续道,“一张好画像能透出人物真性子,还有——”
“未来。”商曜接过,“爹说过。”
节南翘大拇指,忽然想起来,嘱咐道,“今夜我带你出来,回去不能跟弟弟们炫耀。上回已经被他们念叨了半天,说我偏心眼,走到哪里都带你,却不带他们。”
“江流还是小溪,大川还是小坡,而我是娘的福星。”商曜嘻笑。
节南郑重点点头,“没错。”
家里如今孩子多,商曜就显得很稳重,带着小的们,有老大的样子。只有像这种时候,单独在节南跟前,才露出孩子气。而对节南而言,大儿子不止是第一个孩子而特别偏宠那么简单,还因为共过一条命的经历,对大儿有种独一无二的依赖心理。
于是,母子合力,也能天下无敌,更把老实吉平欺负惨了,站摊子前面当招牌。而商曜还练口才,拿全家福当卖点,帮画摊揽了几拨生意,先付一半当定金,不怕反悔。
画摊前面好不热闹,把范令易一家都招来了。
“今晚这么好兴致?怎不见县令大人陪同?”范令易笑问。
他对桑节南一直心存感激,当初没有她提议找名人作词赋,引起了皇上的重视,就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巴州水坝工事。而且,王泮林调任元县县令后,全力配合,工事日进千里,让他肩上重担卸了不少。
节南寒暄两句,才道,“王泮林去见知州大人了。范大人可有工夫,我们到坝后看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