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有一个学子上前道:“世子对君太子之心,令我等钦佩!”
他这么一上前,有很多意气风发的学子都站了出来,他们神情激动,意志昂扬。
“谈及太子,朝中人人自危,唯有秦侯世子愿亲身去阿房看望君太子,实让我等鼠辈惭愧无比。”
慕风烟听得心惊,如此直言,这些人果真书生意气,如此轻视自我性命?
只见,那些学子们朝着秦侯世子所在的马车深深作揖。
又有人问道:“不知世子在阿房可有见到君太子?”
“是啊,君太子如今如何了?”
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,马车处传来一声冷硬的命令:“噤声。”
一时周遭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缄默了。
秦侯世子的仆从们从客栈里出来,学子们让出道来,仆从们放下帘幔,马车未曾久留,已朝长安城驶去。
余下的学子们在绝尘而去的马车后,深深作揖。
如此场景,慕风烟已深深被君太子的品行折服。
一个消失将近三、四年的太子,在这数年之后,仍有这么多人铭记他寻找他,不光是因他是先帝所立的太子,不光是因他从出生即是太子,他的功绩都镌刻在历史里。
他对家国的爱,融入了长安城的一草一木之郑
那绝尘远去的马车上,绯衣华贵的男子,素手捂上胸膛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
他另一只手上紧握着一把宝剑。
“他们我对你之心,令他们钦佩。”
“他们还朝中人人自危,唯有我愿亲身去阿房看那个假太子,让他们惭愧。”
绯衣男子薄唇高扬,马车中银光乍现,剑已然离鞘,劈在华丽的车壁上,留下深深的剑痕。
他明媚的目上全是冷意。
“他们不知,害你最惨,欺你最惨,骗你最惨的人是我!”
宝剑被他扔在车板上,他躺在车座上,无力的自嘲。
“你未负下,全下人皆负你!是你最亲的人,一个一个的舍弃了你,你所受的那些苦,我会找他们一一讨回……”他高扬起薄唇,邪肆的笑。
马车外的仆从们听到那邪肆的笑意,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在听闻君太子出现在阿房后,他们的世子像是着了魔一样,白日里赶去阿房,至阿房寻一日无果,方知是假消息,又连夜里赶回来。
秦侯世子的马车,堪堪驶临长安城便被守城的将军拦下。
将军传圣旨道:“圣上请世子爷入宫。”
秦侯世子明媚的眸冷凝了他一眼,轻笑道:“罗将军,你哥在蜀中没人作伴,我这便进宫叫我姑父调你去蜀中陪他。”
罗演大惊,脸已同死人,若不是身旁兵扶住他,他此刻恐已跌倒在地。
秦茳是谁?
——他是秦侯世子!当今皇上是他姑父,死去的先皇也是他姑父,长安最大的望族之一秦氏之嫡长。何人敢惹?
“是不是都喜欢拿爷的消息去找圣上邀功?”
罗将军恍然意识到他好日子到头了。
马车中的绯衣男子冷笑一声,吩咐仆从去皇宫。
亥时,皇宫乾元殿。
君烨廉一身紫衣坐在龙榻旁的书案前,昏黄的灯影之中君烨廉正在作画。
秦侯世子入殿时,所见的正是这一幕。
今圣后宫无妃,无论多少高官送进来多少女人都被放在储秀宫中,未曾临幸过谁。深夜作画,似乎成了这位皇帝的习惯。
今圣子息单薄,仅羽郡王一个儿子,而且今圣似乎忘记了如今称帝当给自己儿子封王,至于羽郡王如今仍旧只是歌郡王,这是不合礼数的。只是羽郡王都不介意,也没有人再提这事。
而先帝的几个儿子,今圣却早早的赶他们去封邑了。
君烨廉头都未偏,目光仍落在画作上,淡淡道:“跪下。愈大愈发无礼数了。”语气清浅之中甚至带着几分薄宠。
绯衣男子轻笑,撩袍跪地:“圣上万岁。”
“此行去阿房可有收获。”
进宫的路上他秦茳想过无数的应词,却不料被皇帝得如此轻描淡写!秦茳顿时抬起头望向皇帝。
君烨廉搁下笔,也望向他,似在等他答复。
秦茳低垂下头,伏地一揖,陈述道:“回圣上,那人是假的,臣已将他杀了。”他神情淡漠,无悲无喜。
君烨廉深凝他一眼,站起身,朝宫灯处走去。
“是不是都以为朕想杀君太子。”
秦茳一怔,听闻皇帝称太子仍作君太子,便已知皇帝对太子的心思!
他跪行至君烨廉身前,眼神晦暗,凄凉的唤道:“姑父?还请姑父赐教。”
君烨廉阴鸷的眼锋扫过殿前的一切,道:“去冷宫,让你大姑姑告诉你,再来寻朕。”
秦茳再至乾元殿已过子时。
“姑父。”他神情淡漠,绯色的衣袍一撩,跪在君烨廉面前。
君烨廉见他神情灰败,便已知秦风将君太子之事已悉数告知秦茳。
“国不可失大统。”君烨廉缓缓道,“君太子舍身为君朝换来十年安好,大邱缔结合约却辱我君朝太子,此账不得不清算。可君朝如今兵力仍不足以硬攻大邱。”
秦茳低垂着头,阴影之中他凤目微缩,似在分辨君烨廉所言之真假。他不答话,仍旧一副沉痛至深的模样。他不能确定君烨廉是不是如他一样,在演一出感情戏。
——如今,他谁都不信。
且,方才他大姑姑的那些话他早就猜到了。
只是其中细节,如今被人告知,足以让他义愤填膺。
秦茳听完君烨廉的话,叩头谢恩后离开乾元殿。
蒲一回秦侯府,秦茳唤来邓耶。
“主子,有何吩咐。”邓耶单膝跪地道。
“六皇子封邑何处?”
邓耶一惊道:“晋州。”
秦茳冷笑道:“把他给我弄残了,记住不准弄死,我要他活着看这下变化。我要让他生不如死……”
邓耶额头顿生冷汗,再道:“主子还有何吩咐?”
“去把宫里那位先帝的德妃舌头割了,先帝在时她不是喜欢吹枕头风么,就把她的舌头拿去泡酒了,端去祭奉先帝皇陵。”
男子用柔和的声调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话,在这寂静的深夜,让邓耶这般九尺男儿都觉得不寒而栗。
“是,主子还有何吩咐……”邓耶已有些跪不稳了,却又不敢冒然离去。
“邓耶。”秦茳轻唤一声。
邓耶猛抬头望向他,却发现秦茳的目光落在屋外的白玉阑干处,并没有凝视着自己。
绯衣男子深远幽怨的目光从白玉阑干处划过,一直落在院中的桃树上。
“我想他了……”
邓耶一惊,自然知晓秦侯世子的是谁,除了君太子又有何缺得起他的主子思念半生。
秦茳一拢绯色衣袍,笑道:“邓耶,你可知被下人尽负的滋味。”
——
如果下皆负我,我定会屠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