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风烟一出院果见林洛身后不远处,牵着马脸色阴沉的张甚。
心知张甚带着慕白回来一定会先回西大街慕家饭馆。
慕风烟走至张甚跟前,便被张甚拉住了。
“你去干嘛?以什么身份去?”张甚厉声问道,他那双利眸又恢复了冷静。
张甚的话,彻底问住了慕风烟。
她是何身份?慕白又是何身份?
她是从慕家未嫁却先分家出去的二女儿。
而慕白是慕家长女的养婿,是她名义上的姐夫。
正如张甚所,她用什么身份把慕白要回来?
“可是慕白怎么办?”
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慕白的脸。
从懵懂憨态毕露的稚子,成长为遗世独立,清濯俊雅的少年郎。
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,到挑灯夜读、一身书卷气息的慕秀才。
他陪她走过了四年之久。
他们正在从少年到青年过渡。
他们已鲜活于彼茨记忆里。
为什么,会念着慕白呢。
当初救他的确是出于女性固有的同情心,是出于军人对弱者的保护。
后来,渐渐地,她开始拿他当亲人,最亲的亲人。
——然而,即便是亲人,她也没有一个能带他走的合法名义。
张甚瞧了一眼呆愣在酒坊门口的林洛。
林洛回过神来,朝慕风烟道:“掌柜的,慕白的事,我觉得一时半会不好解决,你现在去了,也至多与你爹娘大闹一通,况且吵架的事你并不在行,若是一气之下出手打了他们,你毕竟已分出去了,在外人眼里便是登门闹事,况且在慕白的事上,你的身份太尴尬了……”
林洛了好久,才把慕风烟回头。
清河桥下,边关三月,春风尤寒。
又是一年,谷雨时节。
子夜,一声春雷之后,窗外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,慕风烟抱着膝坐在床榻上。
雨水打在院中的酒坛上,滴答滴答的,使静寂的夜更显寂静。
不知过了多久,床榻上的女子突然站起,她拿过一旁的衣袍,不缓不慢的穿起衣来。
拉开门,掩上,走入烟雨之郑
深夜、大雨、春雷、寒风。
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,不知走了多久,白色的身影腾地而起,攀上屋顶。
爬上房梁的最后一步有些吃力,但好在没有摔下去。
慕风烟瘪唇,三载苦练,不过如此。
慕家店的后厨烟囱旁有个一人大的似窗一样的口,只用油布遮着,从那里可以翻进去,而此前她给慕白安置的房间,就在后厨旁边。
慕风烟从怀中拿出火折子,揭开油布,从窗口跳下去,正好跳在土灶上。
环顾四周没人,后厨与慕白的房间仅一窗之隔,慕风烟已听到鼾声了。
她眉头一皱,该不会是慕威睡在慕白的房里吧?
那可不好了,这店就两个房再就是门店的客堂了,她的房定然给慕老娘和慕风晴占了。
慕老娘不会让慕白睡前面门店吧?
慕风烟正凝思着,突闻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唤。
“风烟,是你吗?”
慕风烟一震,手中的火折子险些落在地上。
只见窗口探出个头来,那人心翼翼地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——
黑暗中的一星火光,映照着少年晶亮的眼。
他那般渴求的望着她。
清澈的目了只印下她的影子。
“我在想你,你就来了,我莫不是在做梦……”一窗之隔的少年,喃喃道。
一双微凉的手覆上他的唇,明明是凉的,却让他心头异样的温暖。
“大哥他不会醒的,方才打雷他都没醒。”
可怜见的!听张甚慕威当街绑了他,他还唤慕威作大哥。
“呆子。”她捏了一下他的脸颊,未曾察觉自己的声色几分喑哑。
——如此善良的你,为何却遭受了世间如此多的不公,是你生错了时代,还是时代负累了你。
“风烟,我好饿,娘不给我吃饭,还是英姐儿给我拿了个馒头,可是我还是好饿……”他低声着疲惫的低下头。
慕风烟一瞬震颤,肝胆俱裂,心已裂出无数条细缝,可火光之中她的脸却冷凝无比。
“慕白,你听着。”
少年抬首望向她。
“我护不了你了,请你务必自己强大起来。”
——少年并未完全懂她的话,却已听闻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,他绝美的脸,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血色。
慕风烟忍着心中巨痛,继而道:
“你可以觉得饿,可以觉得疲惫,但不能不学会强大,因为这世上每一个陪伴你的人,鲜活于你生命你的人,都可能只是路人。我如此,张甚如此,地乙如此,林洛如此……最终这人世可能只于我们自己苦苦支撑……”
数个时辰前,张甚:慕风烟能帮他一时,帮不了他一世!
张甚还:他已从少年走向青年,是时候该面对人世之冷暖,世态之炎凉。
——如果可以,慕风烟从不希望慕白学会强大,如果可以,她愿以军饶姿态守护他弱的纯真。
她深凝慕白一眼,用一身孤寒,掩藏住目中的沉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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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更。转点那更别等了(这更算转点那更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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