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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在御再来凉州北路的时候是荣狩六年三月。
一晃眼又是时隔半年。
镇南的马行外车如流水马如龙,正值三月,南边来了许多商旅,赶着春日里出关,在夏季水草最肥沃的时候呆在关外,一入秋便回中原,大抵都是这个流程。
萧在御命仆从们卸下货,阿格离派人去统计,正巧这时慕风烟骑着她的黑马从镇关回来。
“今年这场倒春寒还未退,挺冷的。”萧在御笑道,“你倒是也不惧气候,到处乱跑。”
慕风烟笑了笑,“我虽惧冷,但在我眼里,倒春寒也是春啊,一年之计在于春。”
萧在御细想一下,方知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,她坚毅、顽强、且自律,她活得比男子更加精彩。
也许她没有长安女子的雍容华贵,她也不是南城如菟丝子一般依附男人而生的女人。
而她的强大又不是刻意的,他也曾见过金国的女将军金铃阿,金铃阿的强大,像是刻意在男人面前伪造出的一种高大的姿态。
而慕风烟,她有一种,地为局的自信,却又难得的懂得谦卑。
萧在御勾唇一笑,或许,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。
他不妨再继续奉陪一段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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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河桥下的老柳树抽出绿芽儿,岸边的麻花艽又开出一片鹅黄……
清晨,慕白刚从西大街过来,就瞧见清河桥边停了一辆马车。
马车有些眼熟,走近了方想起这是谁的马车。
慕白一皱眉,果见那马车里相貌普通的男子伸手挑开了车帘,同他淡淡一笑,一揖道:“慕公子,许久不见。”
慕白神色虽淡漠疏离,却是拱手一揖,未曾开口。
见慕白欲走,萧在御眯眼道:“慕公子难道没有发现你的举止礼仪行云流水,是很多年沉淀下来的吗……”
慕白一愣,皱眉望向他,清泠的声音道:“你想什么?”
萧在御勾唇,平淡道:“我想慕公子一定生于钟鸣鼎食之家。”
慕白不想再听他多言,缓缓转身。
“慕公子,我从凉州来,听闻凉州冯家幺子已故多年,那位冯兰公子可是慕公子义兄?”
萧在御双目落于少年震颤的脊背上,唇角不自禁的勾起。
慕白转身,望向萧在御。
萧在御顿然觉得晨曦之中,这张绝美的脸苍白之中带着几分遗世独立。
慕白淡声道:“你若是想刺激我,你的目的达到了,风烟近日都在马行,你从马行过来,意在见我;而你久候于此,原是想告诉我这句。萧在御,我与你相交甚少,但由此可见你心思深沉,并不适合做朋友。”
他淡淡的完,淡淡的转身,柳絮飞扬于他的白衣与青丝上,鹅黄的麻花艽在他的衣摆上跳跃。
阿关明显感受到了他主子的薄怒,他已逐渐知晓他的主子越是笑得好看越是表示他很生气。
“主子?”阿关试探的问了一句。
萧在御挥了挥手,道了句:“回凉州。”
马车离去时,萧在御望着慕家酒楼的方向,投去幽冷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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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慕家那头因得了慕风烟和褚尉的许多好处,于是不再限制慕白的自由,只是慕白仍旧三两头的到慕家饭馆帮工。
慕老爹在安水建立的慕寨有了褚尉的照应也逐步扩大,慕家赚了钱也消停了不少。
只是慕白的婚书因慕家深知那是关系到他们慕家利益的东西,一直迟迟不肯交出来。
慕老爹不肯拿出来,慕风晴便花银子找人做了几份假的,一份给慕老娘放着,一份放在她自己身上。得不到好处时,慕风晴就将这假婚书拿出来威胁慕风烟。
萧在御告知慕白冯兰已故多年后,慕白想了许久,直接去找慕老爹他要去一趟凉州。
慕老爹自然是同意了,只是慕老娘了些话难为了他半,但结果是好的。
时隔六年,慕白再度踏上了去凉州的路。
是张甚陪同他去的,因张甚正好要去凉州一趟。于是慕风烟从马行回酒楼的时候,才得知慕白已同张甚去凉州了。
出于什么原因,王武和姚大娘他们不知,只知慕白很忧赡样子。
“掌柜的,慕白不会有事吧。”王武担忧的问道,“不过慕白是同张大夫走的,应该不会……”
慕风烟道:“没事。我正好去凉州有要事,酒楼最近就麻烦你们了。”
慕风烟着带着阿格离等人离开了。
慕风烟走后姚大娘问王武:“掌柜的以前不是她不会去凉州的吗?”
王武茫然的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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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日后的傍晚,慕白和张甚抵达凉州后,张甚有要紧的事得先赶去一趟凉州府,叫慕白在林洛的酒楼里等他。
慕白未去找林洛,而是独自摸去了冯府别居。
时隔六年,他仍记得去冯府别居的路。
在别居大门前停下,他见木门虽陈旧却无尘土蛛丝痕迹,便料定别居里头还是有人在住的。
慕白敲了敲门,好半晌不见有人来应,他皱眉再敲了一下,停了会儿又继续敲。
若不是确定这里头是有人住的,他早就没耐心了。
这时,门吱呀一声打开了,开门的是一个十来岁梳着双丫髻的丫头,待她看清慕白的脸,大吃一惊,红着脸问道:“您是谁……”
慕白见是个丫头,皱着眉暖声问道:“你主子呢?”
丫头见这人长得跟神仙似的,话声音也好听,人都有些迷糊了,咬着指头道:“我没主子……”
慕白一皱眉道:“那你去把这里管事的叫来。”
丫头想了想道:“哦,您等一下。”
丫头快步跑了,许久之后丫头又跑了回来,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着杏黄衣裙,梳着高髻的女子跟在她后头。
“我把檀姑姑给您叫来了,您要找谁问她吧……”丫头笑着道。
慕白望向来人,有些眼熟,想了想,道:“是你……”当初随刘昌去吉星镇接他和慕风烟的檀。
檀姑姑见到慕白,一惊之后,唤道:“慕公子!”
檀姑姑又望了眼慕白的身后,疑惑道:“您一个人来的?”
慕白点点头,直言道:“我想知道……冯兰怎么了。”
檀姑姑笑道:“有什么话进来吧,六年了,您再不来我都要调走了,安前年被调去了大宅那边,刘叔跟着主子走了,就留我一人照看这宅子,迎来了六批丫鬟,我都熬成姑姑了。”
慕白走进院,听着檀姑姑的话似懂非懂,却是抓住了其中一句重点,问道:“这么我义兄没死。”
檀姑姑给慕白奉了茶,道:“少爷是去蓬莱求医去了,只是多年来没个消息的,全然不知生死。”
檀姑姑起这个的时候,脸上有些怨念。
慕白不懂这些。他不大知晓六年青春于个女子而言,实在是太过珍贵,冯兰若是不回来,她作为贴身丫鬟也无法自行婚嫁,只能守着这片宅子,从姑娘熬成姑姑。
方才给慕白开门的丫鬟,端了两碟点心来。
檀姑姑笑道:“这都是慕公子爱吃的。”
瞧着点心,慕白心抽疼了一下。
冯兰于他,并不是可有可无的……
即使知晓冯兰曾赶走了慕风烟,他对冯兰亦是恨不起来的。
慕白抬起头,柔声问道:“他是得了什么病……怎么没几年就这么严重了……”
起这个檀姑姑就略显疲惫,她道:“少爷那时候得了病,脾气大改,对谁都发火,一年下来丫鬟仆从都不知换了多少,因为病不见好,凉州城里的大夫也都查不出原因来,老爷的熟人便让少爷去长安去找长安的大夫瞧瞧……”
“去了长安瞧了一段时日,连那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,最终听得一些大夫去蓬莱或许能救回一命,于是刘昌便带着少爷去蓬莱了……到现在也没个书信或者口讯的。”
慕白从冯府别居出来已黑。
檀姑姑想找个人送他,被他拒绝了。檀姑姑只好站在别居门口,带着两个丫头同他挥手作别。
看着慕白的背影,檀轻叹道:“六年不见慕公子还是那个慕公子,我却已然觉得自个儿老了。”
其实她还没满二十,却已觉得自个儿老的不能嫁人了。
知道冯兰也许没死,慕白长吁一口气,只觉得这几日压抑许久的心,终于轻松了许多。
慕白拿着以前林洛曾写给他的酒楼地址摸去酒楼,未瞧见张甚回来,只当张甚被要紧的事绊住了。
林洛领着慕白去酒楼雅间,笑道:“本来这间是给掌柜的留着的,可她一次也没来过,先给你住吧。”
慕白笑道:“我知道,你画这楼的图纸的时候同我和风烟过,还问过我们。”
林洛笑道:“那我先去忙了,你若要热水外头喊一声二,就有人来给你送了。”
慕白凝着林洛的背影,末了,他放下行囊。
赶了几日的路,慕白觉得很困,便先睡了一觉。
等醒来,他已不知什么时辰,一拉开门瞧见过道上人都空了,便知是深夜了。
张甚回来没有他不知道,他提了个桶打了几趟水,想先洗个热水澡。
他将纯白外裳脱掉,又将长衫、中衣、亵衣解开……露出白瓷一般的肌肤和宽阔、肌理分明、线条流畅的脊背来。
因为热水的热气,他额头上渗出细的汗珠,顺着他的下巴、脖颈滑过锁骨……
他正欲解开中裤的系绳,只觉背后一凉风,他眼一眯正欲回头,一双素白微凉的手搂住他的腰……
“慕白……”那人虚弱又清冷的唤了一声后,便倒在他的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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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个位数的订阅每感觉像在玩单机:—(
我看看我还能撑多久,我尽力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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