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最后别将军同慕风烟说了什么,王立、阿格离、木仁塔汄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听清。
别彦办事很利落,那几个使节听了别彦的条件后,心里都起了心思。
这乱世里谁不想多赚点银子实在。
“给诸位三天时间考虑吧。”别彦走出营帐。
等走远了,别彦同他的副将道:“看紧这几人,若是有人不同意,直接杀一个,杀鸡儆猴。”
姑且先给大邱城关的人一些好处,等赚了银子扩充军需,强大军队,再杀这些狗贼个片甲不留。
别彦皱着眉,扬唇。
副将得了令,派了一大队士兵监视这群使节。
使节们在营帐中议论着。
“若是不答应他,他一定会把我们当作细作给直接处死。”
“又不是要你递军情叛国,不就是让中原人卖琉璃吗?还有银子拿。”
“到时候让城关的人把他们的货物仔细检查,再提高他们的关税不就行了。”
“行,去个人告诉那个将军我们想通了。”
使节那头松了口,答应君朝将那批卖琉璃的人无罪释放。
别彦找军中文书官立了合约,一共两份,汉语和大邱语各一份。
督促着这些人签字画押后,别彦笑着,看了眼合约。
“那些琉璃全当我们初次合作的礼物送给大邱了。”别彦道。心知这些人本来就不想将那一批琉璃还回来,不若索性全当喂狗。
别彦将十几人的使节分成两队送回大邱,第一队使节送到大邱后,换回了慕风烟的属下,于是别彦再将第二队使节送回大邱。
一个多月后,慕风烟的第五小队回到马行,此后别彦再来过一次。
再过了些时日,慕风烟的下一批琉璃运往了大邱,开始了正式的贸易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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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大街慕家饭馆。
“床底下有个箱子都发霉了,也不知道装的些什么。”慕风晴回吉星镇一趟,目的是带些好看的衣服走,可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小箱子。
“娘!我喊你呢!”慕风晴对着前堂又喊了一声。
慕老娘听到了赶紧过去,道:“什么箱子,没用的扔了便是了,叫什么叫。”
慕白正好在柜台帮着算账,听到了,便跟着慕老娘走进房。
他认得这个箱子,是风烟装书册用的。
“是书箱,给我吧。”慕白说道。
慕白说是书箱,慕风晴自然不信,认为箱子里装了什么好东西。
打开来一看,还真全装的书,而且因为受潮有些已经看不清字迹了,还有些书虫往外头爬。
慕风晴一脸扫兴,直接将书箱扔在地上。
慕白看了她一眼,蹲下身,一本一本拾起书放入书箱中。
慕风晴让慕白将书箱带走了,慕老娘也没拦他。
天一黑慕白便脱去褐色外裳,赶去酒楼,如今慕白已不在西大街的包子铺住着了。
因着去年腊月慕老娘赌钱输了,心里不爽利将包子铺卖给了张屠户,张屠户把猪肉铺扩大成了大猪肉铺子。
街坊都说慕老娘这种人一有钱就沾赌,真拿自己当大户人家的奶奶看。
没了落脚的地儿,慕白只好搬去酒楼里住了。
慕老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儿,等慕白住酒楼了,他们去找慕白的时候进出酒楼就能随便捞点好处回来。
一来二去,酒坊里的酒也没少抱走,有时见酒架上的酒瓶子好看,也会随手捎带走。
酒楼的人都司空见惯了,若不是慕掌柜吩咐不同他们计较,否则失了颜面,让旁的人看了笑话。
慕白将书箱抱去酒楼,在清河桥那头就听说高页家的在办喜事。
说是柳姨奶奶刚生了个白胖小子,这会儿在给周围的邻里发喜糖和红蛋来着。
旁人都说高页家的柳姨奶奶总算是熬出来了,嫁过来六年终于生了个小子。
这个时代,有儿子的女人总比没个一子半女的女人有底气,在这里,一个女人的底气往往来自,娘家、丈夫和儿子。
慕风烟走过长堤,听着几个妇人们讲得,内心瑟瑟。
她娘家想都没想过,娘家不来给她搞事情,她就谢天谢地了。儿子,她没有。
——说来,她挺想要个儿子的。即使没有爱情,不会有家庭,因她历经两世,爱情于她真是奢侈。
她从未在对的时间里,遇到对的人。
她从来都在,蹉跎年华。
最终,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。
“哎……”慕风烟叹了口气,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至她的跟前,拦住了她。
“慕白?”
慕白露齿一笑,将手中的书箱递给她。
慕风烟看了看手中的箱子,这才想起这是她以前装书的箱子。
“遭了,我差点忘记了。”慕风烟打开箱子,拿出那本书册。
——这是那年在镇南庄子的地窖里头找到的一本书。
当初因这潦草自己,她翻了几页,没看明白几个字,就放在这个箱子里了。
如今再见,竟觉得这个册子,有股神奇的力量,就像久别的朋友。
慕风烟将书册递给慕白道:“慕白你认得这草书吗,当年我就翻了几页,看见全是草书,我便将它放着了。”
慕白接过书册,边走边瞧,慕风烟抱着书箱跟在他后头。
慕风烟望着他的背影,觉得他真的很高,如今她已算高挑的了,而慕白却高她一个半的头,这放在现代也算是超模身高了,使得他同地乙、云三站在一块,他都要高出两三厘米。
不光如此,慕白还穿衣显瘦,脱衣有肉……
光这背影她能瞧一年……
慕风烟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,她都在想些啥呢?
只觉得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,那夜漆黑的房间里,她隐约借着窗外月光瞧见的,慕白光着的上半身的轮廓……
“嘭”的一下慕风烟撞上一座“肉墙”,她摸着自己的脑袋抬起头,瞧见刚转身的慕白红着脸望着她。
慕风烟不知道慕白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了,慕白也不知道她没有看路在想些“乱七八糟”的……
于是她低头走路撞在了他的脊背上。
“风烟你没事吧……”慕白问道,他紧张的伸出一手想拔开她的头发,瞧瞧她的额头有没有撞坏。
慕风烟往后退了一步,淡淡的笑着摇头。
“你又不是铜墙铁壁。”她笑道。
慕白也跟着笑着挠头,他看着手上的书道:“翻了前几页,大概像是一个人记录的他来北方后所发生的事迹……”
“慕白你竟然看得懂……”慕风烟微有吃惊,因这草书确实极难认,却又让人极有眼缘。
慕白思索片刻道:“字迹有一点点熟悉,倒是不算陌生。”
“什么?”慕风烟惊讶的望向他。
却听慕白笑道:“大抵是文人的字迹都是如此,无论是修草书还是行书,差别都不会太大。”
慕风烟大致听懂了,缓缓点头。
“那慕白若是看完了,再同我说吧。”
他俩一齐进酒楼,柳家送饴糖和红鸡蛋的婆子刚走。
“二十个鸡蛋五包饴糖,这高员外可真大方。”王武笑道。
姚大娘道:“每家是三个蛋一包糖,我们酒楼人多,估计是这么算的。”
王武挠挠头道: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
“这是高员外头一个儿子,不大方点怎么行。”有买酒的客人笑道。
“姑……姑父……”
酒楼外一个五岁左右,穿着橘子红的交领长衫,云青色的长裤,脚上穿着一双铁锈红的虎头鞋,生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在外头喊着。
慕白猛的回头望向小男孩。
“小豆子?”
“姑,姑父……”小豆子看到慕风烟和慕白顿时红了眼眶,踏着棉花似的小步子朝他们走来,“哇”的大哭出声。
“娘亲病了,奶奶不让我去找大夫,呜呜呜呜……姑父,你带我娘亲去看病吧……”小豆子越哭越大声。
姚大娘听了,只低声道:“这造的什么孽哦。”
英姐儿在慕家没地位,连带着小豆子在家中也怕人,尤其是怕慕老娘和他爹。
有人说慕家这些年有钱了,慕威荷包鼓了,于是开始在外头找女人了,只是慕威不敢让人瞧见了,玩的不大,也就没让家里人发现。
慕家有钱后就没住饭馆了,在西大街后头的成衣街买了间住宅,英姐儿这几日病了,就一直在宅子里养病,具体什么情况,慕白自然不知道。
小豆子常跟他爹过来清河桥这边,所以记得路,不过他一个孩子摸过来也是不容易。
慕白抱起小豆子,取出方帕将小豆子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。
慕风烟瞧着一个容貌绝美的男子抱着一个生得虎头虎脑的男娃,他那素白修长的手捏着方帕,小心翼翼的给小豆子擦泪,一时间她竟觉得心都要融化了……
——原来这世间所有冷硬,都会为一个人的善良所包容。
而他,太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乱世。
安小弗最近迷上了斗蛐蛐,因此每日从几个员外那来酒楼的时候,天都黑了。
安小弗拎着蛐蛐笼子走过来,就瞧见慕白抱着男娃给男娃擦泪的样子。
“哟,慕白你怎么改行做奶爸了。”安小弗大笑道。
旁人不懂“奶爸”一词,但仔细一思索也觉得好理解,听说金人都管爹叫阿爸,没一会儿有人笑出声来。
慕白凝了眼安小弗道:“你来了正好,马车借我,请个大夫过来。”
安小弗看了眼身后的秋哥儿,道:“你陪慕白去,爷乏了进楼歇息去了。”
秋哥儿怨念横生,却又不敢说自家主子不是,只好跟着慕白走。
慕白去镇南请了李医姑来,因这李医姑是女个女大夫。所以给英姐儿看病正好,也不怕别人说闲话。
马车走到成衣街,秋哥儿让众人下车。
“这条街不让过马车了,得下来走走。”秋哥儿说道。
慕白抱着小豆子下车,又让李医姑下车。
李医姑三十二三岁左右,是个很和蔼且很好说话的女人。
李医姑一下车,好多妇人上前来打招呼。
“李医姑,你给的那药真不错,我媳妇就怀上了。”
“谢谢李医姑,我的月事也正常了。”
妇人们将手中的瓜果递给李医姑。
李医姑笑了笑,摆手道:“我这是去给人看病去的,也不好拿,下次吧。”
慕白买了五六串糖葫芦和十几串烤肉串,小豆子和秋哥儿吃的不亦乐乎。
秋哥儿唯一觉得舒爽的事是,每次和慕白出来都有白食吃……
慕白瞧着吃的满脸都是的小豆子,宠溺道:“你姑瞧见又该说我了,吃多了糖会蛀牙的,你也注意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