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阳始现,绵延山间晨雾缭绕,青落主峰下,洛城边缘的小山镇已经逐渐苏醒。纵横的阡陌小径上晨曦散落。
两名青葱少女走在田间,手中各端着一个木盆,盆里装着准备去河边浆洗的衣物。其中一个少女睡眼惺忪,另一只手轻捂着嘴,打着呵欠。
“知秋,你昨晚没睡好么,瞧你这样子,待会儿可别掉进河里啰。”
“哈欠哦~,昨晚被我娘亲叫去帮连姨收拾屋子了。”
“听说蓝大叔他们昨天带回来个小姑娘了,你可见着了?桃生可是一直在念叨着,是个极漂亮的姑娘呢。”
“嗯,漂亮是漂亮,说话倒也是温温和和的,就是好像不好搭话。”
“人家刚刚搬过来,还不适应吧,我们还是要主动多亲近亲近才好。”
“哎,我知道。”
“对了,她叫什么名字呀。”
“呃,好像是阿玥,我听蓝大娘这么叫她的。”
两人边走边聊着,正经过一颗歪脖子树,猛然间哗啦一声,一团黑影从树上落下来。
突来的变故唬得两人一跳,脸都白了好几分。
定了定神,仔细一看那黑影,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,两人不免松了一口气,但脸上还是错愕难掩。
只见那少女一身浅蓝素衣没有多余的花纹样式,月白色的带子轻轻束着腰身,头上一条两指宽的浅蓝绫缎作抹额,绫缎系在脑后,也将堪堪齐腰的青丝系起一小束,便任由其飞扬着。
她缓缓爬起来,从容的拍落身上的树叶和尘土,没有给两人多余的目光。
知秋似乎认出那人是谁,喃喃念到:“阿玥?”
那人这才转过头来,眼眸无波神色清冷,她微微勾起唇角,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,分明是异常明媚的面容却让人觉得疏离。
几人一时相顾无言,那少女突然神色一变,出声问道:“请问,哪个方向可以尽快上山?”
两人愣愣的指了指青落的方向,还没多说什么,便见那少女已经转身跑远了,遥遥传来一句多谢,也很快消散在微凉的晨风中。
望杏这下终于理解了那句“不好搭话”是怎么个意思了。
“怪人。”两人异口同声的嘀咕了一句,便继续向河边走去。
“哎呀,她刚才是说要上山?”知秋猛然看向望杏,竟是才反应过来。
“唉,忘了告诉她,青落主峰是进不去的,她跑的太快了。”望杏无奈的说道。
“那你怎么还给她指到那个方向。”知秋幽怨的道,就算她不靠谱,望杏怎么也,唉,人家这才刚来镇上就坑了她一把,这让人怎么想。
望杏摸摸鼻头,她这不是也才想起来嘛,但仍旧硬着头皮道:“主峰旁边不是还有其他山嘛。”
“好吧。”还好还好,稍微转一转,也是能上山的,知秋在心里安慰着自己。
两人将这段插曲抛到脑后,继续向河边行去。
……
……
暮色四合,蓝家的餐桌上一派和谐。
“过两天是山镇的祈福节,阿玥可以和朋友们好好玩玩。”蓝季舒一向不太擅长和孩子打交道,本能的认为,热闹的日子应该是这孩子喜欢的。
“祈福节?”蓝玥侧过头来。
“是呀,阿玥可以和大家一起放河灯祈福哦。”连希微笑道。
蓝玥眼神一亮,瞬间又黯淡下去。“哦,是吗,那真是太好了。”她这样说道,仿佛很期待的样子。
次日一早,院子里不住传来的欢笑声将蓝玥从梦中唤醒,她揉揉惺忪的双眼,走了出来,原来是连姨在和邻居说话。
“阿玥,你醒了,你的朋友来找你了。”
阿玥交到朋友了,这还真是令人欣慰呢。连希终于放下心来,原以为这孩子这些年来会养成个孤僻性子,现在看来心中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了。
朋友?
蓝玥看着院子里的少男少女,她认识他们吗?
“啊?抱歉让大家久等了。”
“没事没事,阿玥你来啦,那我们快走吧,蓝大娘,我们先走啦。”待蓝玥回过神来,已经被知秋拉出了院门。
原来是她,算起来,两人见过两面,刚到山镇那晚是一次,再就是,摔下树那次……
她捂了捂脸,那还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。
想到这里,蓝玥真诚的希望,眼前人可千万不要记得那些久远的事。然而,希望很快破灭了。
“阿玥,这是望杏,你们见过的,就是那天一早,诺,就在河边那棵树下。”
知秋殷勤的给新来的小伙伴介绍着,怕她想不起来,还连忙抬手指了指远处那棵歪在小径旁树。如今虽是早春,那树却已经枝叶繁茂,随风摆动的枝桠,似乎在兴奋地朝蓝玥这个老朋友打招呼。蓝玥强行忍住唇角的抽搐,笑容微僵。
知秋大大咧咧并未发现她的尴尬,望杏向来心细,早已察觉蓝玥心中所想,但看着蓝玥恨不得将脸埋起来的样子,却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小姑娘。
“阿玥,那天没摔坏吧?”
“啊?”蓝玥抬起头来,迎上望杏戏谑的眼神,脸微微发烫。
“没有。”她喏喏答道。嘴唇微嘟,小脸鼓鼓,这样子瞬间取悦了望杏。
女孩子们很快形成了她们的小世界,桃生在一旁急坏了,连忙道,“还有我,我叫桃生,就住在山镇东边,离阿玥家不远的。”你可以来找我玩儿的,他摸了摸后脑勺,这话他还没好意思说出口。
蓝玥看着男孩睁大了眼睛,满怀期待的样子,禁不住弯起了眉眼。
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感觉,也不错嘛。
祈福节快到了,放河灯是节日必不可少的风俗。山镇的孩子们总会三五成群提前约定在一起,制作河灯。
知秋理所当然的将蓝玥拉入自己的阵营,她猜的不错,蓝玥可不是会主动接近他们的人。搬到山镇这么多天来,也仍旧是一个人独来独往。
蓝玥自知,这些年来的习惯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了的,即使是现在,她也在努力融入他们的生活。
知秋每每想起那天树下的那个笑容,都禁不住为其背后的孤寂感到怜惜,便不自觉的想要多与蓝玥亲近。
如果她愿意的话,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。知秋心中暗想。
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,夜幕深沉,灯光未歇,蓝玥坐在桌边,仍旧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河灯。
小黑猫蜷在她手边,静静看着她唇角始终噙着的浅笑,眸子里神色不明。
“落落,今天过的很开心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