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清河的表情非常古怪,他怎么也想不到崽崽居然认识银票,还一眼就看到了。
要说这银票面额虽然不一样,但是大体上都差不多,云依依当初心血来潮,是教过两只崽崽认识货币的,从一枚铜钱到一百两的银票,都给崽崽们看过,还教过他们购买小额的物品。
所以崽崽其实知道的东西其实比常人想的要多。
燕小双只看到了那张大额银票,但以他一个三岁崽崽的脑子自然没有私房钱的概念,他只是感到好奇,眼睛一眨一眨的,忽闪忽闪地盯着燕清河:“爹爹,你要买东西吗?”
娘说过这样的银票可以买很多东西。
燕清河看了他一会儿,伸手把胸前鼓起来的银票抚平,“没有,”他抬起头,也不想给燕小双解释了,当然有个重要的问题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,“你看错了,就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。”
燕小双不信,那个花纹,那个模样,分明就和娘给他看得银票很像,但似乎又有点不一样,难道是他看错了?但燕小双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宝宝,他扬起小脸说:“那窝再看一遍。”
燕清河冷漠无情道:“看多少次都一样。”
燕小双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,还以为燕清河会拿给他看呢,结果他等了一会儿,也没看到燕清河有其他动作。
以前只要他提出这样的疑惑,云依依觉得他很有探知精神,不仅不会拒绝他,还会夸奖他。
燕小双有些委屈,为什么爹爹就是不给他看了呢?他眨巴着大眼睛,里面都写满了控诉。
那眼神太过明显了,燕清河向他招了招手,小崽崽以为燕清河愿意给他看了,便兴奋地走了过去。
燕清河的手抚弄过他头上的呆毛,语气温和:“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?”
对啊,他是要来找爹爹给他看字的。
燕小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无数个蚯蚓字,每个字都有细微差别,他翻了一个面,指着他最满意的一个字道:“爹爹,这个,这个。”
燕清河的眸子轻缓地落在纸上,唇边漫不经心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了,其实这个字是写错了的,中间还少了一横,小崽崽根本就没发现。但是……
但是这张纸上面写满了各种字。
如他这般聪明的崽崽不多,如他这般刻苦的崽崽更是不多。
他的眉眼很快舒展开来,手指抚过那个字,道:“写得很好。”
这语气中的确包含着真心的赞美,燕小双的眉眼也飞扬起来,心情稍微好了一点,他把纸拿过来,“窝要拿给娘看!”那小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,但语气却比平时高了不止一个度。
燕清河唇边浮出一个笑容:“好。”
他不怕云依依到时候戳穿小崽崽,说他写了个错别字,虽然没和云依依通过气,但他也了解她的行为方式,知道她绝对不会打击崽崽的。
小崽崽点了点头,头上的呆毛晃了一晃,连忙就蹬着小腿走了。
燕清河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。
他轻微舒出了一口气,这两只崽崽总是会突然出现,让他防不胜防,索性都还是孩子而已,只是随便提一个话题,就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。
他这次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门口,就听到云依依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:“大双,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,别把手伸进鱼塘里面,那里面的水很脏,你快去洗洗手。”
那边就传来了燕大双被抓包的声音,那语气委委屈屈:“知道了,娘。”
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燕小双的声音:“娘,你看窝写的字。”
云依依道:“写得很好,小双真是一个努力的宝宝,晚上给你加菜。”
燕大双似乎已经洗完了手,急忙道:“娘,窝也能写。”
后来又传来一些杂七杂八的话,充斥着没有逻辑的童言童语,让燕清河整个人都柔软起来了,他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声音,哪怕云依依是在训斥孩子,他也觉得是最美好的旋律。
这个时候,他的内心又变得极为安静,搭在椅子上的手也舒展开来,这种平静和安谧就和窗外轻轻拂进来的微风一般,炉子里面的火被吹得晃动了一下,却又很快恢复。
他垂下眸子,那种真正的平静还没有完全达到深处时,就听到燕小双说:“娘,窝看到爹把一张银票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。”
燕清河:“?!”
“是五十两银票。”燕小双嫌之前说的不够清楚,于是又补充了一句。
虽然燕清河误导了他,说那只是一张纸,但是燕小双的性子便是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,除非燕清河再次给他确认,不然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。以前的燕小双便是这样,所以云依依对于他时,一向非常有耐心,就害怕误人子弟了。
但显然燕清河还没有深刻了解到燕小双的性格,只以为转移话题他就忘记了。
云依依似乎在厨房忙活着,语气里面有些漫不经心:“五十两?”
燕小双奶声奶气的,但吐字却很清晰:“对,窝看到上面有五十。”娘说每张银票都是有些许区别的,主要是要辨别上面的数字,他看过一百两的银票,那肯定就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。
燕清河的脸色沉了下来,这个时候他应该把银票藏起来,然后等云依依问起来的时候死不承认,咬定燕小双看错了才对。
但他此刻却没有什么动作。
潜意识的,他觉得他不能这么做,尽管这是他目前觉得最正确的做法。
他把椅子往前面移了移,都等着云依依来质问他了,他到时候应该怎么解释呢?
那厢云依依哦了一声,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,而是又和两只崽崽聊起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。
燕清河又听了一会儿,心里非但不轻松,反而拔凉拔凉的。
这么一瞬间,他心里面已经想出了无数个补救方案,包括如何处理这笔钱,怎么编造一个绝世谎言,把锅全部推在燕小双身上。
但无论想了多少计划,这些都是谎言罢了,一个谎言是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编制的,一不小心,就会被戳破。
他坐在屋子里面,全身都僵化了,看上去就跟一个石头差不多。
耳边还传来几人的欢声笑语,似乎一切都没变,但燕清河就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。并且接下来的事情,他还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