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太监声音里透出一丝焦躁,没有先回答燕清河的问题,而是急急将皇帝的旨意说了。
估摸是觉得这话来得突然,他抬手扬起拂尘,复又解释道:“陛下未曾明言,不过吩咐奴才要快些将燕大人接进宫里。”
小太监快步走到前方停放的马车前,掀开帘子,回过头看向燕清河,示意他快上来。
“大人。”陈慈担忧地唤了一声,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“我没事,你且回燕府听候消息,记住,将我跟你说的话与苏明通个气,让他莫要再追查下去。”燕清河迎上小太监催促的眼神,扭头对陈慈吩咐道。
陈慈迈开的步子顿了顿,退后一步,应声称是。
燕清河这才朝着皇宫接人的马车走去,长腿一迈,便弯着腰坐了进去。
小太监将波荡起的车帘流苏伸手理平,抬首朝马夫看去:“回宫。”
车夫技术很好,一路上没有过多的颠簸,不愧是皇宫里的马车,格外的宽敞大气,案几上摆放着茶壶茶杯。
燕清河从崖边到翰林院还没有喝过一口水,见小太监一边抹汗一边看向前方,他抬手试了试茶壶,还是温热的。
“此去皇宫尚还有些距离,公公不如喝杯茶润润喉。”燕清河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,其中一杯推至小太监面前。
小太监好不容易被皇帝吩咐做事,结果没想到第一件事就这么拖延,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怒皇帝。
正乱七八糟想的时候,冷不丁听到燕清河这话,他回神看了眼,对方下巴抬了抬,示意他喝一杯。
沉着镇定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,莫名地让他跟着静了下来,小太监下意识地举起面前的茶杯饮了口,带着温热的茶水缓缓流进口腔,让他干涸的喉咙得到一丝湿润。
小太监放下杯子:“多谢燕大人。”
燕清河不在意地笑了笑,默默啜饮着手中的茶水。
老实说,这茶不及府上的茶香,甚至带着一丝丝的苦涩。
但他思考的时候,习惯慢慢喝茶,理清头绪,眼下这种现况,对于这茶的品质,倒是不那么在意了。
时间是指间滑落的沙,在不经意间,转眼即逝。
马蹄一扬,溅起一层缭乱的灰尘。
车夫轻吁一声,马车稳稳停在了宫门口,剩下的路需要燕清河下来自己走。
小太监先行起身,搀扶着他下车,在前面给他引路,燕清河发现这条路比他平时走的要近些。
两人一路无话,待走到殿门口时,小太监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,想起他递过来的一杯茶,最终还是开口给他提了一个醒:“燕大人,陛下最近似乎有什么烦心事,你且仔细斟酌后再说……”
燕清河略微颔首,理了理因为坐姿有些褶皱的衣摆,朝殿内走起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燕清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来回踱步的皇帝,微微加重了脚步声。
皇帝听到熟悉的声音,停下步子,朝他看来。
澄亮的烛火照映着皇帝的瞳孔,使得他眼里有了和缓的笑意。
“燕爱卿你来了。”皇帝伸手示意他免礼。
燕清河神色沉静,清冷的声线不急不缓:“先前长公主一案,微臣已有眉目,原是一个孩童无意撞到了长公主,大抵身上沾染了花粉,惹得长公主发了病,这个孩子家中贫穷又逢祖母生病,为求赚取银子给祖母看病,便去山上采药换给药房,此事人证物证俱在……这孩童现已……”
“既是孝心一片,又穷困潦倒,惩罚便算了。”皇帝听燕清河这么说,便歇了想惩罚的心思。
这孩童已经如此凄苦,他若再行惩戒,倒显得他不人道,未免有失民心,所幸安平现在好好的,倒也罢了。
燕清河还未说出口的话便自觉咽了下去,既然皇帝都不追究责任了,他也没必要再将这孩童一家身死的消息说出去,反倒令皇帝动容。
只是,皇帝若是想知道案情,也不必将他这么着急唤进宫里,他迟早都要过来禀告的。
燕清河面上不显,心中暗暗思索的时候,却见皇帝吩咐总管太监遣退宫女太监。
待殿内只留下他们两人,燕清河不动声色地瞥了皇帝一眼:“不知陛下有何吩咐?”
“说起来,朕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。”皇帝沉吟了一下,目光灼灼地看向他,“你可知玄机阁?”
燕清河摇了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迷茫:“微臣不知。”
“二十多年过去了,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。”皇帝叹息一声,“当年江湖中,最负盛名的就是玄机阁,阁主名叫姬烜,精通机关鉴宝,喜收藏玉器字画,思想更是异于众人,一度被正道列为歪门邪道。”
“此人亦正亦邪,以探听消息起家,一个消息可贩百两,再多次转手,除非有人愿意出高价,这个消息才会被人买断,因此玄机阁可谓是富可敌国,随便拿出一样东西,都能引得众人争相抢夺……”说到这里,皇帝也是为对方的经商头脑折服。
“可惜,此人突然有一天消失了,玄机阁也人去楼空,不知所踪。”
燕清河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腰间佩戴的荷包,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姬烜生出了一丝兴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