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谷场前头的东昌河里去了。
顺着东昌河一路往西北方向,走的水路,只一日便能到平昌郡。
因大伙儿都是用篙撑船,所以都贴着河岸水浅的地方走。
钟兴维有意卖弄炫耀下他闺女捣鼓出来的东西,就摇了自家船,在河中央悠哉悠哉地推拉橹柄。
偶尔还歇了橹,把橹叶在水里立起来。跟他媳妇儿说两句话,逗弄他儿子两下。
钟灵也索性用根长绳拖了自己的小船挂在大船后头。
如此招摇,想不惹人注意也难。
起初大家都还沉浸在离乡的忧伤之中,有的还在规整船上的东西,没太注意。
这会儿心思定下来,就发现不对劲儿了。
这么宽的河面,能并排行五只船了。但大家伙都小心贴着河岸,船头挤船尾的。费劲儿撑着。
有些力气小的,为了使力,更是整个身子都快压到竿上去了。
他钟兴维倒好!
一家人宽敞不说,就差给摆上一壶热茶,点上一根老烟了。
可不惹人嫉妒?
钟灵五哥早就喊了他三叔靠近些,跳到钟灵家船上去了。这会儿正在他三叔的指导下练习摇橹呢。
她小舅舅和舅公家的二堂舅见了眼热,也过来了。
“姐夫,这你咋琢磨出来的啊?可真是好东西,咋能不给咱家也整一个呢?”
小舅舅羡慕地摸了摸橹柄。
“这也是你外甥女捣鼓出来的。
谁知她近来咋的啦,就跟开窍了似的。这脑袋瓜子贼好使,点子一个一个地往外冒儿。
这两日我得空了就给你们也一家整一个。
这个昨儿晚上才捣弄出来。没来得及多做,只多带了些木材。”
钟兴维得意不已,刻意加大了嗓门。
大伙儿本就关注着他这边,就算队伍拉得有些长,可那最前面和最后面那几家,也都隐约听见他的笑声了。
没办法,谁叫他被人轻视嘲笑了十几年呢?
这会子扬眉吐气,可不得好好得意一把!
这些年没少受村里人家的冷言冷语,说他是没儿子的,只一个黄毛丫头,倒当个宝一样了。
这会子,你们可不都用着我那黄毛丫头捣鼓出来的净水筒?羡慕我这船尾的木头疙瘩!
钟兴维内心戏十足,脑海里上演着旁人对他的羡慕嫉妒恨,而他则回以夸张做作的得意自满。
其实不用他想象。
你瞅瞅周围那几家,明摆着的羡慕。都要从眼里流出实质了!
陈家兄弟也看出他们姐夫的意思了。乐得配合,给自家姐姐撑腰长脸。
虽说因着村长的关系,没人当面说三道四的,那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可不少。
姐姐这些年也没少憋着气。
三人夸张地你一言我一语,好似那橹不是行船的工具,而是魔法棒。不需使力,便能让船自己往前划似的。
陈秀兰没眼看那三人浮夸的表演,带了钟灵到她小筏子篷子里躲清静了。
没一会儿就有人喊话问,能不能给他家也整一个。
钟兴维也得瑟够了,才不想白白便宜了旁人。
只说,可以,但得拿粮食来换!这可不是根小竹筒,仅木头就得好几根呢!
可惜现下粮食本就紧张,谁家也不愿意拿出两碗米来。
左右这水上闲着也无事,撑船无非就是多费些力气,也就歇了那个心思了。
只不过各家撑船的汉子,都忍不住偶尔羡慕地往钟兴维家看一眼,心想,
“前日那厮说得真没错,这维子家真是转运了。”
未时过了一半的时候,村长估摸着离郡城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了。连着撑了两个半时辰,大伙儿怕是累了。
但赶着时辰,只大声打打气,喊众人跟上。
钟灵想着一会到了郡城,她爹怕是也得跟着进城去打探情形,不定啥时候才能回来。
还是早些生火做饭,好让她爹吃饱了再出去。
钟灵家的粮食在她爹娘舱里靠船头那头。两边码着,只中间留了条缝供人穿行。
船舱中间位子搭了床铺,铺子底下放几个箱笼装些衣物家当物什的。
床铺中间有一块木板可以拆下来。白天正好拆了当桌子摆饭吃,也留出一条小道供来去穿行。
晚间要睡觉了,再铺上去。
另一头勉强留了点空。在门口放了炉子架了锅,并一个水桶一些筷碗瓢盆的。
柴都码在了钟灵舱里。钟灵抱了几根干柴过去大船上,生了火,又在桶里舀水淘了米煮上了。
她现在已经放弃了要做些吃食来改善家里情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