萼儿点了点头,说起了往事。
当年,采芜将萼儿交给智善大师,智善大师又将她托付给了叶家。
然,只有叶家的护荫,根本无法让萼儿平安长大,当萼儿还是如奇迹一般,平安顺遂的长大了,甚至还暗中学习了蛊术。
勤帝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?他如何看不清这是闻氏有意让萼儿长大?
勤帝早就明白,萼儿是闻氏留下的伏笔,只待时机成熟,萼儿便会代替采芜,成为闻氏手中的杀人利器。
为了杜绝此事,勤帝不惜从华瑾大公主手中,将叶楠招揽了过来,从而经过叶楠,接近萼儿。
他与叶楠一同劝萼儿摒弃蛊术,毁去母蛊,以为失去母蛊的萼儿便失去了利用价值,以为闻氏失去了萼儿这个杀人利器,失望之余便会放弃心中的不甘。
当然,勤帝不知道,让萼儿毁去母蛊,也等于间接要了萼儿的性命,相比萼儿的淡然,他和叶楠则十分内疚,遂一直在暗中寻找蛊族的下落,只是一直未能寻到任何线索。
他们不知道解救萼儿的方法,便是让萼儿重新拥有母蛊,萼儿也一直没有说出真相。
还让勤帝未曾想到的是,闻氏根本没有因萼儿毁去母蛊之事,有任何改变。
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命人秘密在勤帝的膳食之中动手脚,甚至还与藩王有着秘密联系,意图颠覆朝纲。
至此,勤帝彻底对闻氏绝望,既然无法阻止闻氏一错再错,勤帝便下定决心,铲除闻氏此人。
听完萼儿的叙说,华瑾大公主这才知道,原来除了她,还有很多人因为她,给过闻氏机会,只是闻氏全都没有珍惜。
华瑾大公主此刻的心情,早已无法用失望、痛心这等寻常词语形容了。
然,宁薇接下来所说之话,更让华瑾大公主心惊不已。
宁薇看着闻氏,语气平淡的说道:“太皇太后早就疯了,因为当初所受的委屈,她陷入了疯魔,她想要的并非是权势。”
顿了顿,宁薇问向闻氏:“你想要的,是毁灭,对不对?”
闻氏愤恨的看着宁薇,显然没有想到,宁薇居然会看透了她的心思。
所有人都以为闻氏醉心权势,想要操控一切,实则,闻氏对此早已失去了兴趣,权势对她而言,不过是可以让她欢喜一时的玩意儿。
被揭穿了心思,闻氏没有半分窘迫不安,她很是坦然的说道:“你很聪明,哀家想要的就是毁灭。”
在华瑾大公主痛苦的眼神之中,闻氏继续说道:“华瑾认为这很荒唐么?其实一点都不,你父皇负我一生,我便毁去他最重视之物,这便是我的报复!”
“他有多厌恶哀家,就有多在意他的江山,哀家就要让他知道,他最为珍视之物,落入哀家手中,会是何等模样!他想要哀家死,哀家就让他明白,只有哀家活着,他的西魏才能存活,若哀家死了,他的江山便会沦为腥风血雨笼罩之所,就算他日恢复宁静,皇位也与他无关,与他的后人无关!”
闻氏疯狂的话语,让在场众人久久不能言语,华瑾大公主眼中一片寂静。
她一直以为闻氏是在用权势填补自己心中的缺失,没曾想,一直以来,她始终在旧日的仇恨中徘徊,一刻都不能释怀。
她的恨,让多少人无辜丧命?造成了多少生离死别的悲剧?华瑾大公主无法估量。
这时,叶楠突然出声,“太皇太后那般痛恨的人,就是皇陵之中的那个活死人吧?”
提到‘活死人’三字,宁薇和齐玄宸不约而同想起南夜所说过的一个故事。
将活人炼成活死人守墓之事。
闻氏听言,拂着发鬓,笑的得意非常,“让他自己为自己守陵,不过是略作惩罚罢了!哈哈哈…”
“一代帝王被你炼成活死人,余生埋入皇陵地下,不知其味的苟活,如此报复难道还不够吗?为何还要继续造孽,对不住你的人原本就只有他一个!”叶楠想起那个活在地下,周身被铁链捆绑之人。
那个人已经受到了最为残酷的惩罚,却始终无法抹去闻氏心中的仇恨!
“不够,远远不够!”闻氏疯狂大喊,“哀家要整个西魏给哀家陪葬!只有他一人如何能够!”
“那大公主呢?你可曾考虑过她?毁掉西魏,她要如何生存?”叶楠大声质问。
闻氏微微一顿,继而冷笑着说道:“她已经背叛了哀家。”
“就算她没有背叛,你也根本不曾为她考虑过!”叶楠没有给闻氏任何借口,他执着的想要华瑾大公主看清楚一切。
闻氏没有说出心里话。
在她看来,华瑾大公主是她的女儿,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,自然应该理解支持她的一切。
这个想法有多可笑,不言而喻。
而闻氏之所以没有说出实话,只为不激怒华瑾大公主,从而保住性命。
当华瑾大公主心如死灰的站起,闻氏甚至还大声对她说道:“华瑾,哀家是你的生母,勤儿还活着,你不会不管哀家,对么?”
华瑾大公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,最终转过身,缓缓走出大殿,不曾有过只言片语。
她没说杀,也没说留,留下的众人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!
众人犹豫之际,宁薇默默地拔下发间毒簪,心中百感交集。
闻氏今日必须死在这里,她多活一日,只会令罪孽更深一分,她的生命早已没有了意义,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既然华瑾大公主终究不忍心下令,宁薇又不想让齐玄宸动手,遂决定自己动手。
宁薇朝着闻氏所在的方向,缓缓迈步,手中的毒簪隐隐泛着乌光,齐贵太妃见状,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。
齐贵太妃咬了咬牙,一把拉住宁薇,猝不及防从她手中抢走毒簪,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闻氏,挥手狠狠将毒簪扎入闻氏的胸口。
正望着华瑾大公主离去背影的闻氏,胸口猛然一痛,遂大喊一声,“啊…贱人,你竟敢…”
话未说完,声音便如同被人猛然切断。
那只插在闻氏身上的簪子,是齐玄宸送给宁薇防身的,上面所抹的剧毒,见血封喉。
闻氏怒目圆睁的死去。
“终于结束了,终于结束了。”齐贵太妃大声哭嚎,声嘶力竭,相似在告知某个早已不存在之人。
走到大殿门口的华瑾大公主身形一顿,片刻后,她再度迈出脚步,只有无为看清,她的衣襟已然被泪水打湿。
……
闻氏已死,勤帝蓄谋已久的结局终于到来。
随着闻氏的死去,所有人心中久压的无形重担,终于卸下。
沉默了许久,宁薇对大伙儿说道:“勤帝怕是要醒了,咱们都去看看吧。”
“你们先去吧,我留在此处清理一番,萼儿你也留下吧。”南夜看着满殿的尸首,对萼儿说道。
宁薇和齐玄宸移步走向睡房,萼儿则走到了南夜身边。
“楠哥哥,一切都结束了么?”萼儿眼含热泪。
南夜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,笑着回道:“都结束了。”殿中鲜血淋漓,南夜的笑容有些勉强,望着萼儿的眼神,格外心疼。
自从萼儿按照勤帝的安排离开叶家庄,从武亲王府所发生的事到如今的一切,对萼儿来说,每一件都是她不愿面对之事。
这段日子,萼儿经历了太多苦痛,南夜明知一切,却没能为萼儿做点什么,这让他极度内疚。
“自李福带你进入地牢见你娘亲起,皇上便派了人保护你娘,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娘了,只是…”只是采芜命不久矣,萼儿历经千辛万苦,可真正能与采芜相处的时日,仅仅只有短短几日罢了。
这些话,南夜实在不忍心说出口。
萼儿擦干眼泪,扬起头,对南夜说道:“楠哥哥,我都知道。如今我有了母蛊,可以为家主解毒,解毒之后,我会陪着娘亲度过最后的日子。”
她一向都是如此坚强,可这份坚强却让南夜更加心疼。
沉默了片刻,萼儿低头,轻声问道:“楠哥哥,你娶我可好?”她希望拥有自己的家,希望可以在南夜身边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。
南夜没想到萼儿会突然提及此事,他稍作怔愣,继而微微一笑,反问萼儿:“萼儿,你爱我吗?”
“我…”萼儿正要说话,南夜强调道:“不是兄妹之间的那种爱,是男女之间的情爱,就像齐玄宸和宁薇之间的那种。”
“我…”萼儿嘴唇紧抿,迟迟没有开口。
南夜再次拍了拍她的头,“你不用骗我,你对我并非男女之情,我对你也是如此。你若是需要我,我会陪在你身边,但我不能娶你,不能破坏你一生的幸福。萼儿,想想你爱的究竟是谁?想想你为了什么要将诸事揽在身上,甘做磨心,答应兄长,勇敢面对自己的心。”
其他人不清楚,南夜却是知道,萼儿原本可以逃开这一切,可她选择了留下,为的是谁,相信萼儿自己最为清楚。
萼儿此时想起了谁,南夜无意戳破,他笑了笑,略带调侃的说道:“我也是一样,将来我要娶的姑娘,定是心之所爱,怎能让你白白占了位置?”
“可是宁薇她…”萼儿心疼的看向南夜。
南夜则洒然一笑,道:“宁薇是齐玄宸的,而我,也会遇到属于我的心爱姑娘。”
话已至此,萼儿知道无需就此事多言,“楠哥哥,我与你一同善后。”
南夜笑着点头之际,齐玄宸和宁薇快步走来。
齐玄宸手握一卷明黄圣旨,气势汹汹,神情极为不悦,“南夜,勤帝去了何处?他究竟还想怎样?”
此时的他已经想明白,难怪铁面的武功突然变强,原来是勤帝早已醒来,他竟然冒充铁面,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。
“正如圣旨上所言。”南夜心情颇好的指了指齐玄宸手中的圣旨。
“狗屁!皇位是他想让就让的么?就算他想让,也要问问爷想不想要!”齐玄宸甩手将圣旨丢到南夜怀里。
南夜接住圣旨,语带调侃道:“皇上此时已经离开京城,你若是不当这个皇帝,为难的只会是大公主。”
“你以为,你们这样算计爷,爷就会服软?爷会亲自将勤帝抓回来,他一个病秧子,还想逃去哪里?”齐玄宸无意留在西魏,更无意成为西魏的皇帝,他铁了心要抓回勤帝。
齐玄宸转身要走之时,萼儿突然出声说道:“皇上经过此番折腾,身体又差了几分,瑞王爷何不成全皇上?”
“爷为何要成全他?爷没有兴趣替他收拾烂摊子!”齐玄宸毫不犹豫的拒绝。
如今的西魏的确是个烂摊子,不说旁的,就说那些拥有兵权的藩王,就足够让人头疼了,齐玄宸自然不会自己找罪受。
“皇上他不过是想趁此机会,去一趟大齐。”萼儿轻声细语的一句话,让正在气头上的齐玄宸顿时哑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