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闹一阵,郭二小姐觉得无趣,想要出暖阁玩雪。众人怕她受凉,皆不允许,眼看就要潸然泪下。吴芊芊提议去林中赏梅,言道穿上厚氅必不会冷。郭二小姐闻言大喜,由着侍女为她穿上大红斗篷,又捧了暖炉,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梅林行去。
白雪皑皑,天地仿佛连成一片,放眼处处银装素裹。梅林中有花初绽,红色的花朵娇艳芬芳,花树下,女孩子们巧笑嫣然,组成一卷鲜亮夺目的水墨画。莫维维轻抚梅枝,想起大二那年冬天和同学在西山公园游玩。也是大雪初霁,也是红梅绽放,花树下奔跑着的年轻阳光的少男少女扬起笑脸,恍花人的眼。而今,真是印证了那诗句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。
正愣神,耳边听见何小姐道:“咦,这梅枝怎么被折了?”众人皆顺着她的话向前望去,只见一株老树枝干虬劲,斜斜地伸出几枝疏梅,一派傲然之气。显然,这株梅树为梅林之最。可惜的是,几处被折断的痕迹破坏了这美感。郭大小姐见状亦叹了口气,道:“真是可惜,这梅树本傲立寒风,令人观之肃然起敬。如今却生生成了残枝,唉。”一脸的怅然若失。
吴芊芊闻言,脸上作出懊恼之色,“说起来都是府中下人无状,这梅树年年早绽,今年却被一个小丫鬟折了几支。念及她亦是奉命行事,所以只是薄责了几句。今日却是我考虑不周,扫了各位雅兴,还请宽宥我的失礼。”说罢敛衽行礼,何小姐忙劝慰道:“你别自责,诺大的府中,仆人自是良莠不齐。哪能怪你?”郭大小姐也说道:“表妹无需自责,想来必是我们与这梅花无缘,所以今日不得见其真容。”一番话温和中略带打趣,吴芊芊方长吁口气。继而又像想到了什么,转头看着莫维维道:“今日也不是不能赏这老梅之花,只是要看裴小姐愿不愿意割爱了。”一番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,吴芊芊又笑道:“表姐不知,几日前我偶然经过花园,见一小丫鬟捧了梅花正要出园。见那梅花娇艳,遂问了几句,才知原来是裴小姐要对着梅花刺绣。如此风雅之事我亦闻所未闻,今日才厚颜相问了。”
不说众人一片探究之色,莫维维闻言迅速看了一眼清芷,见其神色惊惶,便知吴芊芊此言非虚。顿时心寒如坠冰窖,这吴芊芊真是好狠辣的心肠。她与父亲寄居吴府乃是为了授业方便,平日里也知自己寄人篱下,从来谨言慎行以免出了差漏。现在吴芊芊直言自己为了绣花,派婢女攀折主家尚未赏过的花。此事一传开,世人必会谴责自己狂妄轻浮,而裴骃亦是教女无方。立身不正者何以为人师,声名受损后,恐怕难以在这连云镇立足。前世见过无数灿烂烟花,灯会上不过实话一句,竟惹得这吴芊芊穷追猛打咄咄逼人。是可忍孰不可忍,自来这古代,一直夹着尾巴以求安稳度日,别人却步步相逼。今日若不还击立威,往后必然后患无穷。
思及此处,莫维维将衣袖轻挽,露出一截雪白手臂。“不好,我这花粉病又犯了,可不能再与各位小姐久留了。”众人见那皓腕上果真红疹点点,似有不适,莫维维抽出一方绣了金色菊花的帕子盖在手臂上轻轻摩挲。面色腼腆:“我从小就有这毛病,赏花稍久身上必长红疹,瘙痒不适,故而从不敢在房中放花。平日里因注意避忌,这病倒是好久未曾发过。今日高兴,来这梅林竟忘了,让几位见笑了。”似乎不信,吴芊芊托起莫维维手臂,仔细打量一番,见红疹不似作假,只得关心道:“可有妨碍,我马上遣人去请大夫。”
不露痕迹地抽出手臂,莫维维道:“不必麻烦,因为有这毛病,曾寻了大夫制了丸药,我回去吃上一丸,歇上半日就好。只是要先告辞,扫大家的雅兴了。”语带歉然,又吩咐清芷回房取绣帕,“我素喜菊花高洁,在家时亦曾远远赏玩。故而身边所有绣帕皆是菊花绣样,今日赠与各位小姐,还望勿要嫌弃。只是吴小姐想赏梅花绣帕,恐怕得另寻高人了。”众人闻言神色各异,不理吴芊芊面色不虞,莫维维告辞离去。
望着莫维维离去,郭大小姐道:“出来半日,有些困乏了。”又对自己的婢女婆子道:“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,否则禀明母亲发落。”众人称遵命,又意味深长地对吴芊芊说:“府中奴仆的确该管教了,表妹且斟酌。”叹了口气,方带了郭二小姐离去。
吴芊芊恨恨地揪着手中的帕子,盯着何小姐还未开口,便见她对何府婢女嘱咐今日之事不可外传。又捏捏自己的手腕,低声道:“今儿算她运气好,你要处置奴才,我先家去了。”吴芊芊点点头,想起莫维维,怒火又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