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马辚辚,吴珏伸手揭开车窗围帘,往外看了一眼,见仍旧是灰扑扑的冬日景色,再次叹了口气,低声抱怨:“好无聊啊。”摔下围帘,望了一旁静坐的裴骃一眼,腆脸道:“先生果然好定力,这旅程着实枯燥,也不知何时能到达通州。”
捻须一笑,裴骃道:“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,今次出行确实是一个良机。大郎不妨将一路所闻所见记录成册,或可知历代先贤游学之真义。”
又见先生长篇大论,吴珏默默咽了咽口水,低头不语,亦不再抱怨什么。耳边只细听车外护院家仆说笑。
裴骃见状,心底叹息。原本见吴珏天资聪颖,吴二老爷也是性情中人,加之其与晋山先生交好,方才做了吴府的坐馆先生。可惜,日久见人心,吴二老爷一心振奋家声,不免有些急功近利。一方面竭力结交有名人士,另一方面却不知约束后人。吴家小姐刁蛮任性,污蔑他人名声却不知后果严重,大郎吴珏身负父望,整日只知斗鸡走狗,聪明不用在正路上。自己早有心想要辞去,可惜吴二老爷为人耿介,对吴珏又赋予厚望,一直不知如何开口。只愿此次通州之行,吴珏有所长进,自己辞行也对得起吴家相请之谊。
出门已有三日,一路往北,所见皆是冬日之萧条。年关渐近,路上人马稀少,吴家车队再行半日,就可到达安州边界处的桃花涧。出涧不过百里,有平州通往通州的大道,路上商旅不绝甚是热闹,安全亦是无虞了。
行至桃花涧,车队领事上前呵腰问道:“大少爷,裴先生,前方就是桃花涧了。如今天寒,人烟稀少,桃花涧绵延十余里,多有崖壁。为保安全,我们是否在此歇息,用过饭食后再马不停蹄通过。”
吴珏未出过门,此时方知路途艰险,拿眼示意裴骃拿主意,裴骃沉吟片刻,点头道:“如此安排甚好,我建议应在启程前检查车辆马匹是否有异,另再派遣机灵善变,善于操控马匹之人前方探路。”
领事见裴骃考虑周到,心下暗赞,收起往日轻视文人之心,一一妥善安排下去。
队首却有一人颇不以为然,小声向同伴嘀咕:“官道上行走,何须如此。”未见同伴答声,哧笑道:“你莫不是也怕了?别怕,咱们车队人多,又多有本事在身,不似那文弱书生。”此言确有些不敬了,方脸同伴轻轻摇头:“勿多说了,听命行事吧。”策马出列前行,依照领事安排,往前方探路而去。
用过饭食,吴珏道困乏,宽心安睡。见领事果然听从自己的建议行事,裴骃心下稍定。不时听见有人禀报前方畅通无阻,遂放心在车中小憩。
迷糊中突然感觉车辆停了下来,裴骃睁开眼,见吴珏还在安睡。捞起门帘,问马夫怎么回事。马夫瘦长脸,不知发生何事,此时一脸紧张。复又见得两名骑士策马而来,先前一人大声道:“裴先生,不好啦,前方有人用断木巨石拦了道路,领事上前查看,被暗箭射伤了。”
众人闻言大惊,看向后来的马匹上果然是臂上尚带着箭枝的领事。有人快速上前扶了领事下马包扎,有人呼喝着将马匹掉头。又见到前方竟有数人身着黑衣,挥刀冲将过来。一时间,山涧内人人惊惶,嘈杂不堪。裴骃见状,嘱咐马夫调转车头,由四名健壮的护院护送着退出山涧。
吴珏被吵醒,探头往外看去,只见黑衣人已经冲到尚未撤离的人马面前,刀锋反射着寒光,晃得人眼花。心下害怕,刚要退进车棚,又见裴骃尚未上车。急得大喊:“裴先生,等一下裴先生。”马夫急拉缰绳,马匹长身而立,险些将吴珏甩出车外。那边裴骃见状,顾不得自己,大喊:“快跑,护着少爷,不要管我。”车旁一护院挥鞭抽向马匹,马车复狂奔而去。
黑衣人出手狠辣,不断有人惨叫倒地。裴骃觑得空隙,艰难地爬上一匹马背,尚未坐稳,后背剧痛袭来,顾不得其他,脚踢马腹夺命而去。慌不择路中,裴骃奔向桃花涧深处,身后一直有人追杀,双手却已抓不稳缰绳。到得一山崖边上,马蹄骤停,渐渐丧失意识的裴骃被甩下跌下山崖。
追杀之人下马上前查看,见谷中云雾缭绕,想必山谷甚深,受伤之人跌落绝无生机,方上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