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译见堂中北狄人胡闹无状,心头正厌烦,听到沫尔都自报姓名要与他比试,立时重视起来。此人不比穆格好打发,传闻他力大无穷,箭法如神,能在七十丈外射中目标,是北狄大汗心腹爱将。见杨怀义并未出言反对,心知只得靠自己过关,拱手道:“早就耳闻将军箭法精准,不知是如何个比法?”沫尔都本以为他会推辞,见他答应下来,心中冷笑,道:“就比试射香头,线香点在人头上,你我闭着眼睛射,谁多谁胜。人就在堂中选。”
堂中汉人闻言喧哗道怎可如此。北狄人连声叫好,嘲笑汉人无能怯弱,六七人哄闹着要作沫尔都的箭靶。常译道:“那好,你我各选五人,为保公平,自射己方人头上的线香,一炷香为限,多者为胜。”
“好!”沫尔都拍板决定,自几人中选出五人立在堂外院门前。等着常译开始,却见他那边迟迟未选够人手,汉人多怯懦,听闻比试盲射,双股战战皆向杨怀义等人求情,倒是有三人自动站出,加上常译侍卫仍然还差一人。狄人看得好笑,纷纷起哄。杨怀义面沉如水,扫视堂中诸人,正欲开口,听得一女声道:“我来!”
却是先前沫尔都选走的女子,她款款走至堂中,蹲膝行礼:“我为安州人士,原作将军马前卒。”见她五官清秀皮肤微黑,双眸黑白分明,如堂上女子一般身着锦绣纱衣,此刻落落大方却又与她们大不相同。常译眼中闪现异样神采,原来她说的马前卒是这个意思,好个大胆的女子。杨怀义见她自愿顶香,赞道巾帼不让须眉,让她前去准备。
“呵呵,汉人。”沫尔都见她先挑起自己与常译争斗,后又道愿作其马前卒,分明是奸猾狡诈想要借此逃离自己。暗道事后非得好好整治一番不可。
选出的十人头上插上线香同时点燃,比赛的二人黑布蒙眼,先是沫尔都一箭射中线香,堂上狄人纷纷喝彩。常译深吸一口气,手中箭矢飞出亦射灭线香,一众汉人交口称赞。沫尔都再射,常译紧跟发箭,两人皆又射中,你来我往间,八人头上线香射灭,堂中喝彩声络绎不绝。
到得最后一箭,不知是缘故,沫尔都射出箭时,那顶香之人竟微微颤了一下,箭矢擦过线香插入墙内,北狄人发出叹息之声。
常译将箭在手中轻握一下,现下剩下的是刚才的女子。盲射除了考验射箭之人的听声辨气与胆识,更是要求目标静止不动。而最后一人承受的心理压力最大,倘若她胆怯,身体只需轻晃,箭矢必定就射不中目标了。缓缓吸气,松手射出,堂中惊喜声大起。自知射中了目标,常译取下黑布,见女子安然无恙笑颜如花,还单手握拳拇指伸出朝自己做了一个手势,虽不解其意,仍被她脸上的高兴所感染,情不自禁也对她微微一笑。一旁的常寿正为自家世子欢呼,见他对着女子一笑,心中诧异,随即了然并庆幸,天哪,他的世子终于开窍啦,竟然会对女孩子笑,侯爷知道肯定得乐坏了,祖宗保佑,祖宗保佑!
杨怀义见常译胜出,请众人坐回原位,开怀道:“两位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,来,干了此杯!”
穆格冷笑,斜斜觑了沫尔都一眼,慢慢饮完杯中酒液。沫尔都面带难堪,拔出侍卫佩刀,一刀捅向刚才顶香的最后一人,那人抽搐两下,当场死亡。堂中惊声一片,杨怀义暗暗蹙眉,这北狄蛮子也太不给自己脸面,一夜就杀了两人。见沫尔都还要朝方才的女子走去,轻咳一声:“我观此女与常世子配合默契,就让她去为常世子斟酒吧。”挥手吩咐两名艳丽舞姬代替莫维维的位置,示意北狄人他想保住这女子。比试输在前,穆格不发话,沫尔都不敢造次得罪杨怀义,只得狠狠瞪着莫维维。常译本想拒绝,见沫尔都杀气腾腾,女子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,默默点头,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。
莫维维心愿达成,忙不迭地向杨怀义叩头行礼,跪坐到常译身旁低眉顺目为他斟酒。松懈下来骤然有些虚脱,莫维维双手微微颤抖,见酒液洒出杯外,忙不迭地又要用袖子去擦。常译制止她,语带打趣:“你不是胆子很大的吗?”
“有吗?我其实胆子很小的。”莫维维睁着眼睛做无辜状。常译蓦然想起韦氏素日亦是在父亲面前如此演戏,心下不喜,寒了脸夺过杯子,遣她到身后侍立。只觉得莫名其妙,莫维维撅了一下嘴起身站在常寿身边,见沫尔都一脸恨恨,低下头侧了侧身子,将自己隐在常寿的身影下。
常寿见状道:“你别怕,世子自会护着他的人。”莫维维感激地朝他笑笑,继续做虾米状。
常译闻言不悦,侧头呵斥:“胡说什么?”常寿知晓他是不满自己说那女子是他的人,吐吐舌,与莫维维对视一眼,挺胸抬头继续当个大义凛然的好侍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