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骃等人再度回京时,大邺的冬季已经开始。一路上,枯黄的草木被冷风卷到天空翻飞不停。行人神色匆匆,皆盼着在寒冬腊月来临之际能回到温暖的家。车队进入北屏山道后渐渐难觅人烟,人马艰难行进中不忘苦中作乐,裴骃名下的马队首领是个四十出头的魁梧汉子,为人甚是豪爽,扯着嗓子唱山歌,毫不避忌皇帝派出来的锦衣卫。
宋金刚的近侍是一名小旗,作车夫打扮面露不屑:“咱们这位新任的尚宝司少使还真是不好说,瞧他手下尽是一群做派难登大雅之堂的人。”宋金刚闻言啐他一口浓痰:“少扯你娘的蛋,你信不信这次回京莫说在这荒郊野岭唱山歌,就是在皇宫唱大戏上头也不会说什么。把嘴闭上少给老子惹麻烦!”小旗被骂得很是尴尬,唯唯诺诺跟在后面再不敢说话。
傍晚天空云层压得很低,看起来雨雪将至,离前方的官驿还有十来里山路,车队拉的是最为精致的物件,赶路太急怕有损伤,裴骃思量半晌后下令做好防护措施原地露营。宋金刚下马大步行到裴骃马车前,不失恭敬地问道:“裴大人,听说您下令就在此露营?”
裴骃撩开车帘,微笑颔首道:“宋千户,山里天气变幻莫测,此地离官驿还有十来里,纵是快马加鞭也得子时方到。然而车上尽是呈献宫中的贵重物品,我认为还是在此地安营扎寨,早些做好防护要紧。”
宋金刚闻言道:“大人思虑周全甚是有理,不过此山谷虽开阔,却也怕受到野物袭击,卑职自会安排梢探守卫,还请大人务必约束手下的人,以免遭遇不测。”裴骃点点头道:“我已经吩咐下去将马车卸下派人统一看守,至于防卫之责就有劳宋千户了。”说罢抱拳一礼。不敢守裴骃的礼, 宋金刚忙不迭躬身还礼道:“卑职份内之事,不敢道劳,大人且先安置,卑职去布置人手。”再行一礼,宋金刚大步四处勘测地形,在几个容易受到攻击的地方还布置了重弩。又吩咐梢探若有异动立即来报,心腹小旗不解地问:“大人,这北屏山靠近京城,断不会有山匪敢来打劫,您是不是太过紧张了。”
宋金刚遥看车队的人有条不紊地卸车扎营,伙夫还取出家什搭灶做饭,瞪那小旗一眼:“那十几车装的可是皇上的东西,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,只要一日没进宫,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。这趟差事,要么大家飞黄腾达,要么人头落地,你小子也警醒点。”
小旗伸伸舌头道:“小的知道了,您放心,今夜必定平安度过。”
“平安就好啊。”宋金刚喃喃说道,看小旗四处奔走传达自己的命令。
入夜果然有雪沫子夹杂着小雨落下,宋金刚暗自感叹裴骃此人果然行事周全。营帐搭好后,伙夫给每个人送来一海碗辣乎乎的牛肉汤面。有人打趣说弄得这么香也不怕招狼,那伙夫是个面相憨厚的黑脸汉子,咧着嘴道是裴骃说今晚雨雪初下必定冷得彻骨,让大家都喝一碗热辣的汤水好御寒。那碗汤面下肚果然整个人都暖意融融,宋金刚看了看雪风中忽明忽暗的火把,感觉底气都足了些。
一直睁眼到寅时末刻,四下寂静并无异常,宋金刚仰面接些雨雪醒神,提刀绕着营地走了一圈。梢探皆是精神奕奕认真值守,欣慰地拍拍他们的肩膀,宋金刚返回自己的营帐歇觉。这一路行来甚是辛苦,合衣躺下一会儿就进入梦乡。睡得正沉时忽听一声惨叫,宋金刚猛地睁眼翻身坐起,营地里已是一片人声杂乱。奔出营帐只见先前的火把尽皆熄灭,裴骃手下那马队首领正在重新点燃火把将众人聚在一起,声嘶力竭的喊声响彻山谷:“保护裴大人,看马的把马聚在一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