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不是这样的,奶奶明明身体康健,是那天突然大哭才让她伤心过度,提前去世的。
她在整理奶奶的遗物时,发现了奶奶的小匣子。那应该是奶奶的嫁妆,很老气的样式,绣红色的漆面磨掉了很多,露出原木色,匣子盖上是一个镂空的“囍”字。
她打开匣子,里面放着一个存折,存折里的钱全是奶奶的退休金。底下上很多的信,最上面的一封是今年4月,接着去去年、前年,应该是每年一封,每一封上面都写着:季海〈收〉。
每一封都没邮寄出去,这些都是寄不出去的信。
最底下是一张照片,照片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,像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,应该是奶奶的结婚照。那个年代结婚都是一张纸,不像现在有个红本本。
奶奶年轻的时候真的很美,是这个岛上有名的美人,家里也世代都是教书先生,知书达理。听说爷爷年少时是从外地来的,爷爷的家乡发大水,流落到巫屿岛上,后来被奶奶家收留,被送去读了军校,刚与奶奶结了婚就上了战场,再也没回来。
她越看这张照片越眼熟,仔细一看才想起与那天报纸上的人像有些相似,她取来了那份报纸一比对,果然眉眼极相似。
而奶奶写的信上收件人是俨然的季海两个字,也就是说奶奶心心念念的丈夫根本没有死,他另娶了妻生了子,他是季北里的爷爷?
秋月白一时无法接受这么玄乎的事情,为什么宣告战死还立了纪念碑的人居然还活着呢?为什么活着又不回家看望自己的发妻要去另娶她人呢?是因为钱吗?因为权吗?
奶奶也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才悲痛欲绝的吧。她突然觉得奶奶这么多年执着地坚守那份爱很不值得。
她不想去打开那些信,也不想去窥探一位失去丈夫的人内心的艰苦与寂寞,里面的信纸上一定落满了奶奶的泪。
她把那些信都一把火烧掉了,她希望奶奶在那边能收到,然后拿着这些信去找季海要个说法。
自从奶奶走后,秋月白一个人在这房子里住着,她不去想实习也不去想工作,她只是想趁屋里奶奶的气息还没完全散去的时候,把它们都吸进肺里,吸进灵魂里。
8月的巫屿岛是烈日炎炎的,好像海水里的盐分被蒸发到空气中一样,从海面上吹的风都是咸咸的。
秋月白和宁小远面对面站着,远处的天空偶尔有海鸥掠过。
“小白,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不合适,但是我还是想说。”宁小远舔了一下嘴唇,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,接着说:“我喜欢你。我从第一次遇见你就觉得你那么特别,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海风吹起她的白色裙摆,吹乱她的长发。
她当然知道了,如果被一个人喜欢,被一个人特殊对待,还假装不知道未免太矫情了一些。
“让我照顾你,好吗?”
宁小远至始至终都不敢问清楚她是不是也喜欢他,哪怕是问对他有没有一丝好感。
他一定是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吧,跟花苗苗不同的是,他拒绝打开盒子,仿佛这样里面就一定有真正的爱情。
“好。”
既然奶奶让宁小远照顾她,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,宁小远真的很好,前途很好,品行很好,对她也好。
“那我们这......算是在一起了吧?”宁小远还有些忐忑,生怕秋月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。
“嗯。”
宁小远确认自己没有听错,激动得一把抱起她旋转了几个圈儿,完了又飞快地沿着海滩跑起来,他敞开的格子衬衫被吹得鼓鼓的,像扬起的帆,又像英雄的战袍。
男人果然都是长不大的孩子。
秋月白也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,赤着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,任由白沙挤进趾缝。
原来今天是七夕啊。
似乎什么也不做的时候,时间是过得最快的。
不知不觉又到了开学时间,秋月白和宁小远升大三了。
季北里也入学成为郦城大学的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