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换做另一个人,听到了惠慈的这番话,并且传扬出去了,就算是子虚乌有,也会被千夫所指,祸国妖女这个罪名,足以让镇南王府死上一万次了。
到时候她都没命了,那还会回头来找这个惠慈和尚算账啊。
“这个死秃驴,满口胡言,死了就死了吧。”卫保儿浑不在意。
只不过,惠慈和尚也算是秀林寺有头有脸的和尚了,如今被卫容杀死在秀林寺,于佛祖面前犯了杀业,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。
“你信因果报应吗?”卫保儿突然开口问道。
卫容眉间的轻淡退下,精致的五官,长睫下那双璀璨的星眸,描绘上了层层叠叠的柔光,仿佛是荡开了的涟漪,轻柔万分,“不信,我只信你。”
卫保儿的心头猛然的缩紧,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,她只觉得,自己好像控制不了这种情绪,骤然间的淡淡的迷惘,酸涩,还有一丝欣喜涌上心头,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,为什么会有这种十分陌生的情绪。
而且,这种情绪似乎只有在面对卫容时才有。
她勉强的定了定神,说道:“那就抛尸吧。”
“好。”简简单单的一个字,卫容说的铿锵有力。
见空方丈的禅院。
一个老和尚端坐在坐床上,念着佛经,另一个较为年轻一些的和尚在一旁静默。
这两位正是秀林寺的住持见空方丈和见空方丈的大弟子惠悲大师。
陡然,见空方丈睁眼,那双看透世间万物的清明眸子,染上了一丝沉痛,随后又闭上了眼睛。
“惠悲,寺里有一位弟子因病圆寂,你去安排一下后事吧。”见空方丈吩咐着惠悲。
惠悲手中挂着佛珠,问道:“不知是那一位师弟?”
见空方丈口中说道,“是惠慈。你且去卫容施主的禅房,看到什么都不要声张,一切就按为师说的去做。”
“惠慈师弟?!”惠悲震惊,一炷香前,惠慈师弟还在和他说着话,而且师弟也没有什么病症,怎么一下子就病逝了。
他心有疑惑,只等着见空方丈来解。
“他听了不该听的天机,泄露了不该泄露的话,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。”见空方丈如一尊大佛,端坐不动,说出来的话,却是让惠悲冷汗出了一身。
“今天就带几位贵客去见见大长公主。”见空方丈突然又说道,“明日,就带他们来见我,你且快去帮惠慈办了后事。”
“是。”惠悲弯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就退出了见空方丈的禅房,快步朝着卫容的禅房走去。
他只想知道,为什么惠慈师弟会丧命,到底惠慈师弟泄露了什么天机!
还有,师父说去卫容施主的禅房,难道……师弟得罪的人是卫容?
惠悲不由得想了想卫容一派寡淡冷清模样,怎么说也不像是那种人。
惠悲踏进后院时,卫保儿正准备去叫陆涯和江岸来抛尸,谁料到正巧撞上了惠悲,此时卫容的禅房门大开,卫保儿和卫容站在门口,而地上躺着的,正是他的师弟惠慈。
惠悲的脸色一下子惨白,卫容眸中闪过戾气,毫不收敛的释放出了杀意。
既然被看到了,那就一并杀了吧。
幸好先前惠悲已经得过见空方丈的指点,即便是煞白了一张脸,还是说道:“惠慈大师在寺中病逝圆寂,贫僧受见空方丈之命,来给惠慈大师安排后事的。”
二人对视一眼,卫保儿的脸上霎时间绽开一个笑容,把惠悲迎进房内。
惠悲已经无暇顾及为什么佑安郡主会出现在卫容的房中了,他眼中只有躺在地上气绝身亡,满脸扭曲,死不瞑目的惠慈。
说惠慈是病逝的,打死他也不信。
这可是秀林寺啊,光天化日之下,惠慈被人杀害在如此神圣的地方。
惠悲倒吸一口凉气,看向卫容和卫保儿,终究什么都没说。
师父交代了,不许声张,只管说惠慈师弟是病逝了。
最后,还是以病逝为由,将惠慈葬在了后山的墓冢里头。
此后的时间,惠悲只要见着镇南王府的人就垂着头脚下生风的逃之夭夭。
弄得卫长安和卫长宁莫名其妙,他们只想问问什么时候用素斋,为什么这个惠悲大师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。
寂静的夜晚,带着凉凉的风,皓月当空,群星璀璨,天边蔓延的是层层墨色。
惠悲打着灯笼走在前面,后面跟着披着披着披风的卫保儿和卫容。
艳丽的红,蓝两色下摆,交织在一起,扬起的披风,在夜中飒飒作响,折射出几分细碎光芒。
惠悲推开门,引着二人进去。
甫一进去,就看到见空方丈盘膝坐在做床上,手中捻着一串棕红的佛珠,上头刻着空字,他也是如同一般的僧人一样慈眉善目,可是身上总是透露着心平气和之感,眼睛明亮睿智,见到他们二人也不过微微一笑,就示意二人坐下。
惠悲正想着带门出去,见空方丈却开口将他留下,“惠悲,你留下来听一听吧,有些事情是你该知道的时候了。”
惠悲合掌,“是,师父。”
他静立在一旁,站姿如一颗松柏,那样笔直挺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