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夫子长长吁了口气,忽然大笑道:“总算安排妥当了,估计不二那边的鱼脍也弄得差不多了!哈哈!走!都跟夫子我吃鱼去!”
众人不禁莞尔。
……
芙蓉鱼脍,起源宁州华庭府一带,讲究鱼肉薄如蝉翼,入口鲜美如芙蓉绽放。根据鱼肉的不同位置,亦有芙蓉三切之法……初切也叫清切,顺纹理层层片落表层,鱼肉莹莹如玉,是谓白芙蓉。第二切叫醉切,刀法要粘连不断,卷连的鱼肉入酒后白中透红,如同粉芙蓉缓缓盛开。第三切也是最后一切,叫做云切,精细切成丝状堆作云霞,乍看之下深红艳丽无比,唤做红芙蓉。
然而,并不是所有的鱼都能做得出这道芙蓉鱼脍的。
唯独璃鱼这种带有璃龙血脉的湖鱼,肉质清寒鲜活,乃是做出这道芙蓉鱼脍的顶尖食材!
夫子捻着大片大片的鱼肉咀嚼,时而饮酒高歌!
鱼肉鲜美如活,烈酒香醇,众人无不胃口大开,称赞盖老手艺高超!盖老在豪爽大笑中不知饮了多少杯,彻底放飞了自我,扯袖子拉着梅老陪夫子一起高歌痛饮!眯缝着双眼,咿咿呀呀的唱着难听无比的小曲!
一顿饕餮佳宴后,夫子微酣,盖老和梅老却是纷纷醉倒,被书生一一搀回屋内。一个倒在床上呢喃着酒话,另一个四仰八叉的鼾声如雷。
“南有嘉鱼,烝然罩罩!君子有酒!嘉宾式燕以乐……南有嘉鱼,烝然汕汕!君子有酒!嘉宾式燕以衎……”夫子摇摇晃晃,口中止不住清吟高歌,显然这顿饭吃的极为高兴。
“不用再送了,过几日我再来看梅老他们。”书生搀扶着夫子,对燕寻点头致谢,脸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。
“嗯,路上小心。”
燕寻送着夫子和那书生出门上了牛车,叮铃啷啷的远去,隔着老远还能听到夫子狷狂粗哑的高歌声。
“翩翩者鵻,烝然来思!君子有酒!嘉宾式燕又思……”
今天这顿饭,盖老怕是用尽了毕生所学才让夫子如此尽兴,方才自己见他握刀的手都在轻轻颤抖着。盖老掌厨,梅老谋求,看来夫子一回来,二老都为自己操碎了心……
听着远去的牛铃声,燕寻暗暗地想着,摇起轮椅转身回了小院子。轮椅吱悠悠的作响,压过青石板上犹带着雨珠的小草,留下一行浅浅的辙痕。
院子里依旧飘荡着淡淡的酒香,桌上的杯盘也歪在一旁,狼藉不堪。燕寻深吸了一口气,反手解开脑后那草草束着的长发,任其散落下来随风飘荡,仰起脑袋对着天边染着暮色的流云怔怔的发起呆来……
从白九死后到现在,算一算已经过了大概一个月了。
自己也从最开始的悲伤难抑,渐渐变得平静下来,当时觉得难熬的日子还在一天一天的过。只是,那些熟悉的过往仿佛在被一页一页的渐渐覆盖掉。
从蜀山到襄阳,离开了三居两阁的豪宅,搬进了别有一番风景的小院子,再也见不到红拂那张俏丽的脸,每天见到的只有二老脸上沧桑的皱纹,甚至连那辆跟了他多年的轮椅,也被换成了由盖老早年精心打造而成的顶配轮椅。
一切都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模样,却又理所当然……